“是我们一起,拿回来。”
陆尘的声音在废弃的实验室里回荡,清晰而坚定。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利落地转身,准备带领这支刚刚拼凑起来的队伍,去执行那个近乎疯狂的计划。
爆熊第一个响应,他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甲,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鹰眼则沉默地检查了一下腕部的通讯器,眼神锐利如常,只是脚步比平时更快了几分。陈博和他身后的抵抗者们也纷纷行动起来,压抑了许久的斗志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整个空间都充满了金属碰撞和急促的脚步声。
就在这股即将冲破牢笼的洪流即将涌向通道入口时,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猛地拽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等等!”
声音来自人群的角落,一个之前一直缩在阴影里、几乎被人忽略的瘦小身影。他踉跄着从人群后挤了出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滚烫的烙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他穿着一件破烂的白大褂,脸上布满了老年斑和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浑浊中透着些许异样的光。他叫李文博,是陈博的同事,一个在“熔炉”里被折磨得精神有些失常的理论物理学家。
“李教授?”陈博皱了皱眉,快步上前想要扶住他,“你怎么样?别激动,你的身体……”
李文博却一把推开了他,浑浊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了陆尘的身上。他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穿透力,从陆尘的脸,到他的脖颈,再到他的身形,一寸寸地刮过。
陆尘停下了脚步,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这道目光里没有敌意,却有一种让他浑身不自在的、近乎贪婪的探究。
“你……”李文博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费力地抽气。他伸出一只干枯得像鸡爪一样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陆尘,“你的脸……你的眼睛……像,太像了……”
“像谁?”陆尘的声音冷了下来。时间紧迫,他没空在这里应付一个神志不清的老人。
“像陆建业!”李文博猛地提高了音量,那声音尖利得刺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悲痛,“像我的导师!陆建业教授!”
“陆建业”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陆尘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不是作为“天罚”领袖的陆明远,而是他作为科学家,在世界舞台上曾用过的名字。这个名字,除了极少数核心高层,几乎无人知晓。
陆尘的身体僵住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呼吸瞬间被扼住。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不……不可能……”李文博摇着头,眼神却更加执着,“他已经……他们说……可是你的气质,那种感觉……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陆尘因为内心的剧烈震动,体内那股一直被他死死压制的“基因之源”能量,出现了一瞬间的失控。些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普通人无法感知,但对李文博这种常年与顶级能量打交道的科学家来说,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清晰无比!
李文博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清澈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他不再踉跄,而是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扑了过来,被鹰眼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
“老板!”鹰眼警惕地将陆尘护在身后。
“放开我!”李文博在鹰手铁钳般的手臂下疯狂挣扎,他的目光越过鹰眼的肩膀,死死锁住陆尘,“那股能量!是那种波动!没错!就是它!守护者的印记!”
“守护者?”陆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是的!守护者!”李文博的情绪彻底失控了,眼眶瞬间红了,浑浊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陆尘的脸,却又在半空中颤抖地停住,“你……你和陆建业教授是什么关系?你体内的能量……难道是‘守护者’家族的传承?!”
“守护者家族”这几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陈博、爆熊、鹰眼,以及那些抵抗者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两个老人在说什么。
陆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感觉一个尘封已久的、他从未想象过的世界,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
“他是我父亲。”陆尘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干涩沙哑。
“父亲……”李文博喃喃自语,随即,他脸上露出了混杂着狂喜、悲伤、欣慰和无数种复杂情绪的扭曲笑容。他不再挣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鹰臂的手臂里,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大笑起来,笑声嘶哑而悲怆,“陆兄的血脉,怎么可能就这么断了!好!好啊!”
陈博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文博,急切地问道:“老李,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守护者?什么家族传承?”
李文博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看着陆尘,眼神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和怜惜。
“孩子,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继承了怎样的一份重担。”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讲述古老史诗般的庄重,“你的父亲,陆建业教授,他不仅仅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核心发起人,他更……是古老‘守护者’家族这一代的传人!”
“守护者家族……”陆尘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不够用了。
“没错。”李文博的眼神变得悠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这是一个比任何国家机器都要古老的秘密组织。他们的使命,从人类文明的火种刚刚燃起时,就已经存在。他们守护着人类的‘基因之源’,防止它被滥用,引导它向着正确的方向进化。同时,他们也在寻找抵御宇宙辐射对人类基因造成持续性异变的方法。”
他顿了顿,指着陆尘:“而你,陆尘,作为陆建业唯一的儿子,你就是这一代新的守护者!你体内的‘基因之源’,不是普通的那种,它是经过家族血脉千百年提纯和优化的‘本源之火’!是开启一切的关键!”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只有李文博激昂的声音在回荡。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秘闻震得目瞪口呆。爆熊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鹰眼的眼神也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看着陆尘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难以置信。
陆尘沉默了。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些古老的、看不懂的书籍,想起父亲偶尔会教他一些奇怪的、像是某种仪式的呼吸法。原来,那不是无聊的游戏,而是家族的传承。
“那……我父亲是怎么死的?”陆尘艰难地问道,“‘天罚’的记录里,他是在一次任务中牺牲的。”
“牺牲?不!”李文博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是背叛!是陷害!犹大那个叛徒,他当年也是‘守护者’家族的旁支!他觊觎家族的核心秘密,更妄想得到‘本源之火’的控制权!是他,泄露了陆兄的行踪,引来了九头蛇的追杀!是他,伪造了陆兄的死亡,将他囚禁在了这座地狱里,妄图从他脑中拷问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真正遗产!”
“什么?!”陆尘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扶住旁边的一张实验台,才没有倒下。
父亲还活着?
这个念头,比任何真相都更让他震撼。
“是的,你的父亲,很可能还活着。”李文博肯定地说道,“犹大需要他。因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真正遗产,并不是那些冰冷的资料,也不是强大的武器,而是一份地图。一份指向‘守护者’家族历代积累的、所有关于基因进化最终奥秘的……遗产地图!”
“这份地图,在哪里?”陆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急切。
“它不在任何地方,因为它不能被记录下来。”李文博看着陆尘,眼神变得无比郑重,“陆兄在被陷害前,就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情况。他将这份地图,用一种特殊的方法,隐藏了起来。他说,只有下一代的守护者,血脉觉醒时,才能看到它。”
“方法?是什么方法?”
“信物。”李文博缓缓吐出两个字,“一件你们陆家代代相传的古老信物。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能只是一枚普通的戒指,一个不起眼的挂坠,甚至是一块石头。但它承载着家族的印记和加密的钥匙。当你的‘本源之火’与它产生共鸣时,地图就会显现。”
陆尘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送给他的一枚生日礼物。一块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鹅卵石。父亲说,这是他从家乡的河边捡的,让他贴身戴着,可以保平安。后来,随着父亲“牺牲”,家道中落,颠沛流离,那块石头他一直戴在脖子上,从未离身。它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他下意识地伸手,从作战服的领口里,摸出了一根细细的黑色皮绳。皮绳的末端,挂着的,正是那块被他摩挲得异常光滑的黑色鹅卵石。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石面时,异变陡生!
他体内的“基因之源”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突然开始加速运转。一股暖流从胸口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那块平平无奇的黑色石头,在他的掌心,竟然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银色光芒!
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在陆尘的掌心上方,投射出了一幅复杂无比的、由无数光线构成的三维星图!
那星图缓缓旋转,上面标注着一个个他从未见过的坐标和符号,每一个符号都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奥秘。
“是它……真的是它!”李文博看着那幅星图,激动得老泪纵横,“‘星引之石’!家族的信物!陆尘,你……你觉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尘掌心的那幅神奇星图上,脸上写满了敬畏和震撼。他们仿佛在见证一个神话的诞生。
陆尘看着掌心的星图,又看了看手中那块熟悉的石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从未想过,自己贴身戴了十几年的普通石头,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
他的人生,他的使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他不再是仅仅为了复仇而战的“天罚”领袖,不再是为了带兄弟们逃出生天的指挥官。
他是一个“守护者”。
一个要拯救父亲,揭开家族千年秘密,并要为整个人类未来负责的……守护者。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星图和光芒瞬间隐去,那块石头又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样子。但陆尘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眼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都要深邃。
“李教授。”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把你知道的,关于‘守护者’家族的一切,关于我父亲的一切,都告诉我。”
他转向鹰眼和爆熊,以及陈博和他的队伍。
“计划要改了。”
他看着通往海面的逃生通道方向,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我们不仅要杀出去。我们还要……把这座地狱,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