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徒二人踏上西行之路后,光阴荏苒。这一日,他们正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四周静谧无声,唯有马蹄声和师徒二人的脚步声在山间回荡。
忽然,路旁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仿佛划破了这宁静的氛围。紧接着,六个身影如鬼魅般闯出,为首一人满脸横肉,目露凶光,手中长枪紧握;其余几人也是凶神恶煞,短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强弓紧绷,蓄势待发。
他们齐声大咤:“那和尚!往哪里走!识相的,就早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兴许还能饶你性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唐三藏顿时魂飞魄散,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孙悟空却镇定自若,伸手将唐三藏扶起,安慰道:“师父放心,不必惊慌。这些人呐,分明是来给咱们送衣服、送盘缠的。”
唐三藏满脸疑惑,说道:“悟空,你莫不是耳朵不好使?他们分明是要咱们留下马匹、行李,你怎地还说问他们要衣服盘缠?”
孙悟空笑道:“师父,您只管看好衣服、行李和马匹,待老孙前去与他们较量一番,看看究竟是何情形。”
唐三藏忧心忡忡地劝道:“常言道,好手不敌双拳,双拳又怎敌得过四手。他们可有六条大汉,你这般小小的身躯,如何敢与他们争斗?”
孙悟空本就胆大包天,岂容唐三藏再多言,径直走上前去,双手叉在胸前,对着那六人恭敬施礼,问道:“列位,不知是何缘故,要阻拦贫僧的去路?”
为首一人傲然说道:“我们乃是劫道的大王,行的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大名远扬,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识趣的,就早早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要是敢说半个‘不’字,定教你粉身碎骨!”
孙悟空冷笑一声,道:“我也是祖传的大王,久占山头,却从未听闻过列位的大名。”
那人见孙悟空如此不识趣,便喝道:“你这和尚孤陋寡闻,且听好了:一个唤做眼看喜,一个唤做耳听怒,一个唤做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
孙悟空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六个小毛贼!你们竟不知我这出家人,才是你们的主宰。识相的,把打劫来的珍宝拿出来,我与你们三七均分,便饶了你们!”
众贼一听,有的面露欣喜,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心生爱意,有的陷入沉思,有的欲念丛生,有的满面忧愁。
他们一哄而上,齐声叫嚷:“这和尚好生无礼!你自己身无长物,反倒跑来问我们要东西!”
说罢,他们抡起长枪,挥舞短剑,一拥而上,对着孙悟空劈头盖脸地乱砍,一时间,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足足砍了七八十下。
然而,悟空却静静地站在中间,仿佛浑然不觉。
众贼见状,惊道:“好个硬头和尚!”
孙悟空笑道:“你们这点儿本事,也就勉强看得过去罢了!你们也打得手酸了,且看老孙取出个针儿来耍耍。”
众贼疑惑道:“这和尚莫不是个行针灸的郎中变的?我们又没病,提什么动针的话!”
只见孙悟空伸手往耳朵里一掏,拔出一根绣花针儿,迎风轻轻一晃,瞬间化作一条碗口粗细的铁棒。他手持铁棒,大喝一声:“哪里走!也让老孙打一棍儿试试手!”
这一声喊,吓得六个贼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孙悟空迈开大步,如旋风般团团赶上,片刻间,便将这六人尽数打死。
随后,他剥下贼人的衣服,夺了他们的盘缠,满脸笑意地走回来,对唐三藏说道:“师父,请继续赶路,那些贼已经被老孙收拾了。”
唐三藏见状,大惊失色,脸上满是痛心与无奈,伸手颤抖地指着孙悟空,责备道:“你这可是闯下大祸了!他们虽是拦路抢劫的强盗,即便送到官府,也罪不至死。你纵然有些本事,将他们赶走便是,为何要下此狠手,把他们都打死?
这无故伤人的性命,岂是出家人所为?出家人讲究‘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棍将人打死,全无半点慈悲好善之心!
好在这山野之中无人查问,若是到了城市,倘若有人不小心冲撞了你,你也这般行凶,拿着棍子乱打伤人,我可如何是好,又怎能脱身?”
悟空辩解道:“师父,我若不打死他们,他们可就要打死您了呀。”
唐三藏道:“我这出家人,宁死也绝不敢行凶。我就算死,也不过是一人之命,你却杀了他们六人,这如何说得过去?此事若告到官府,哪怕是你父亲做官,也难以开脱。”
孙悟空道:“不瞒师父,我老孙五百年前在花果山占山为王之时,不知打死过多少人。要是照您这般说,我又怎能做得齐天大圣?”
唐三藏道:“正因为你从前无人管教,在人间横行霸道,欺天罔上,才遭受这五百年的磨难。如今既然入了佛门,若是还像从前那般行凶伤人,一味杀生,那可去不得西天,也做不得和尚!”
原来这猴子生性最受不得别人的数落。
他见唐三藏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怒道:“你既然这般说,觉得我做不得和尚,去不得西天,又何必这般絮絮叨叨地数落我,那我回去便是了!”
说罢,也不等唐三藏回应,使起性子,将身一纵,大喊一声“老孙去也!”
唐三藏急忙抬头,却早已不见悟空的踪影,只听到呼的一声,孙悟空向东而去。
只撇下那长老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唐三藏无奈地摇头自叹,心中悲怨不已,喃喃道:“这猴子!怎的如此不受教诲!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便这般无影无踪地回去了。
罢了!罢了!罢了!想来也是我命里不该招收徒弟,增添人口。如今想寻他却无处可寻,想叫他也叫不应,罢了!罢了!还是继续西行吧!”
于是,唐三藏只得收拾起行李,搭在马上,也不骑马,一只手拄着锡杖,一只手牵着缰绳,神色凄然,独自往西前行。
在那云头之上,观世音菩萨看着孙悟空远去的身影,不由地摇了摇头,轻叹道:“这猴头,确实太任性了一些!如此脾性,取经之路怕是波折不断。”
荡魔尊菩萨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还需菩萨出手,助那唐唐三藏一臂之力,否则以他肉体凡胎,实难降住这猴头。这猴头虽本领高强,但野性难驯,若无人加以约束,取经大业恐难完成。”
观世音菩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望向远方,坚定道:“嗯,我这便去设法引导,让他重回正道,保唐三藏顺利西行。”
言罢,观世音菩萨向远方飞去,然后化为一老母。
那唐三藏独自行不多时,只见山路前方,有一位年高德劭的老母,手中捧着一件绵衣,绵衣上还放着一顶花帽。
唐三藏见她渐渐走近,赶忙牵过马,站在右侧让路。
那老母开口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长老,为何独自一人,如此孤苦伶仃地行走在此处?”
唐三藏答道:“弟子乃东土大唐奉圣上旨意,前往西天拜佛求取经书之人。”
老母又问:“西方佛所在的大雷音寺,远在天竺国界,此去可有十万八千里路。你这般单人独马,既无伴侣,又无徒弟,如何能去得了?”
唐三藏无奈叹道:“弟子前些日子收了个徒弟,只是他生性暴躁凶顽,我才说了他几句,他便不听教诲,离我而去了。”
老母道:“我这儿有一领绵布直裰,一顶嵌金花帽。原本是我那儿子用的,可惜他才做了三日和尚,便不幸命丧黄泉。我去他寺里痛哭一场,辞别了他的师父,将这两件衣帽拿回来,权作纪念。长老啊,你既有徒弟,我便把这衣帽送与你吧。”
唐三藏推辞道:“承蒙老母厚赐,只是我那徒弟已然离去,不敢领受。”
老母又问:“他往哪里去了?”
唐三藏道:“我只听得呼的一声,他便向东去了。”
老母道:“东边不远便是我家,想必他是往我家去了。我那儿还有一篇咒儿,叫做‘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儿咒’。你可暗暗将它念熟,牢记在心头,切不可泄露给任何人知晓。
我这就去追上他,叫他回来继续跟随你,你再将这衣帽给他穿戴。倘若他不听你使唤,你便默念此咒,他就不敢再行凶,也不敢擅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