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听了,气得满脸通红,双眼圆睁,掣出宝杖,对着门一阵乱打,口中骂道:“你这泼物,快放我唐僧师父与八戒师兄出来!”
这一骂,吓得门内的妖邪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跑去禀报:“祸事了!祸事了!”
老怪坐在椅上,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问道:“什么祸事?”
小妖气喘吁吁地说道:“外面有个面色晦气色的和尚,正在打着前门叫骂,索要人呢!”
那怪听闻,双眼一瞪,当即唤人取来披挂。
小妖们手忙脚乱地抬出披挂,老妖迅速穿戴整齐,手提一根竹节钢鞭,气势汹汹地走出门来,模样当真凶顽狠毒,这怪前身正是那小鼍龙。
那怪怒目圆睁,对着沙僧喝道:“是何人在此打我山门!”
沙僧横眉竖目,大声说道:“你这无知的泼怪!竟敢耍弄玄虚,化作梢公模样,架船将我师父掳来。快快将他送还,饶你性命!”
那怪呵呵冷笑道:“你这和尚不知死活!你师父已被我拿下,如今正要蒸熟了宴请宾客!你若有本事,便上来与我一决雌雄!三合之内,若能敌得过我,便还你师父;若三合之内敌不过我,就连你也一并蒸了吃,别想再去西天取经!”
沙僧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抡起宝杖,劈头就打。那怪举起钢鞭,急忙招架相迎。
二人在水底展开一场恶斗:降妖杖与竹节鞭,你来我往,二人怒发冲冠,各不相让。一个是黑水河中修炼千载的妖怪,满心贪婪,妄图长生不老;一个是灵霄殿外的旧时仙人,忠心耿耿,为保唐僧不辞辛劳。
那妖怪贪图三藏的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沙僧为保唐僧性命,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二人在水底争斗不休,都想大功告成,却互不相让。
直杀得虾鱼纷纷摇头躲避,蟹鳖双双缩首潜藏。只听得水府中的群妖擂鼓助威,门前的众怪吵吵嚷嚷。
沙僧独自一人,在浪中翻波斗浪,与那妖怪难分胜负,钢鞭与宝杖你来我往,纠缠在一起,一时间难解难分。
想来这一切,皆是为了唐和尚,为了能顺利求取真经,拜佛求法。二人激战三十回合,依旧难分高下。
沙僧心中暗自思忖:“这怪物实力与我相当,我恐怕难以取胜,且引他出去,让师兄来降伏他。”
于是,沙僧佯装不敌,虚晃一招,故意卖了个破绽,拖着宝杖转身便走。
那妖精倒也狡黠,并不追赶,冷笑道:“你走吧,我不与你斗了,我还得去准备请柬请客呢。”
沙僧气呼呼地跃出水面,见到孙悟空,满脸恼怒地说道:“大师兄,这怪物实在无礼!”
孙悟空赶忙问道:“你下去许久才出来,究竟是何种妖邪?可寻到师父了?”
沙僧喘了口气,说道:“这水下有一座亭台,台门外横着写着‘衡阳峪黑水河神府’。
我躲在一旁,听到他在里面吩咐小的们刷洗铁笼,要把师父与八戒蒸熟了,去请他舅爷来暖寿。
我一时怒起,便去打门。那怪物提着一条竹节钢鞭走出来,与我争斗了半日,约摸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我便使了个佯输之计,想引他出来,好让你助阵。
可那怪物狡猾得很,并不追赶我,一心只想回去准备请柬请客,我这才上来了。”
孙悟空摸了摸下巴,问道:“不知是个什么妖邪?”
沙僧挠了挠头,说道:“看模样像是一只大鳖;不然,便是鼍龙。”
孙悟空又问道:“不知他舅爷又是谁?”
话未说完,只见下游走来一位老人,远远地便“扑通”一声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大圣,黑水河河神前来叩头。”
孙悟空警惕地看着他,说道:“你莫不是那划船的妖邪,又来骗我?”
那老人磕头磕得额头都红了,眼泪汪汪地说道:“大圣,我并非妖邪,实是这河内的真神。那妖精去年五月趁着大潮,从西洋海来到此处,与我争斗。
奈何我年迈体衰,敌他不过,这衡阳峪黑水河神府便被他占去,还伤了我许多水族。我无奈之下,只好前往西海告状。
原来西海龙王竟是他的母舅,他非但不准我的状子,还让我将此地让与那妖精居住。
我本想上奏天庭,可无奈官职卑微,无法面见玉帝。今日听闻大圣到此,特来参拜,恳请大圣为我做主,报此冤仇!”
孙悟空听后,眉头一皱,说道:“如此说来,四海龙王都难辞其咎。如今那妖精掳了我师父与师弟,还扬言要蒸熟了去请他舅爷暖寿,我正欲拿他,恰好你前来报信。这样吧,你陪着沙僧在此看守,我去西海,先将那龙王擒来,让他收服这怪物。”
河神赶忙连连磕头,说道:“多谢大圣大恩!”
孙悟空当即驾起祥云,风驰电掣般径直来到西洋大海。按下筋斗云,捻起避水诀,分开波浪向前行去。
正走着,撞见一个黑鱼精捧着一个浑金的请书匣儿,从下游如箭般飞速钻了上来。
孙悟空眼睛一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迎面扑去,掣出铁棒,对着黑鱼精头顶便是一下。
可怜那黑鱼精,顿时脑浆迸裂,腮骨裂开,“嗗都”一声,飘出水面。
孙悟空揭开匣儿一看,里面有一张简帖,上面写着:“愚甥鼍洁,顿首百拜,启上二舅爷敖老大人台下:
向来承蒙您的关照,心中感激不尽。
今日有幸擒获两个世间罕物,乃是东土来的僧人。
甥不敢独自享用,因念及舅爷圣诞将至,特备下薄宴,预祝舅爷寿比南山。
万望舅爷速来赴宴,不胜感激!”
“嘿!这厮倒好,竟把这供状般的帖子先送与老孙了!”孙悟空一边嘟囔着,一边将帖子揣进袖中,继续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一个正在探海的夜叉眼尖,瞧见了孙悟空,吓得脸色惨白,浑身一哆嗦,赶忙转身,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水晶宫,慌慌张张地向龙王禀报道:“大王,大事不妙!齐天大圣孙爷爷来啦!”
龙王敖顺听闻“齐天大圣孙爷爷来啦”,原本镇定的脸色瞬间如遭寒霜,变得煞白。他心中暗叫不好,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甩袖一挥,急切下令:“随我一同出宫迎接!”说罢,便率领一众水族,脚步匆匆地往宫外赶去。
见到孙悟空,敖顺龙王脸上瞬间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恭敬万分地说道:“大圣,快请入小宫稍坐,容小龙奉上香茶,聊表心意。”说话间,他还微微弓着身,眼神中满是谦卑。
孙悟空斜睨了敖顺一眼,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说道:“我还没喝你一口茶呢,你倒好,先吃上我的酒啦!”说罢,双臂抱胸,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敖顺龙王先是一愣,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随即又堆满了赔笑,一边挠头,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圣一向皈依佛门,滴酒不沾,小龙着实不知何时曾叨扰大圣的酒食呀?”他眼神中透露出疑惑与忐忑,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浮现。
孙悟空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故意拖长了音调道:“你虽没真吃酒,却也惹上了个吃酒般的罪名咯!”说着,还眨了眨眼睛,一副卖关子的模样。
敖顺大惊失色,眼睛瞪得老大,仿佛两颗铜铃,脸上的惊慌瞬间放大。他忙不迭地拱手作揖,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小龙何罪之有啊?”孙悟空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简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故意抖了抖眉毛,才递了过去。
敖顺龙王双手接过一看,那原本还带着赔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满是恐惧,“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下,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连连叩头,额头都磕得发红了,说道:“大圣恕罪啊!那孽障是舍妹的第九个儿子。
当年妹夫泾河龙王错行风雨,削减了降雨的数量,被天曹降旨,由人曹官魏征丞相在梦里给斩了。
舍妹无处安身,是小龙将他们母子接来,悉心照料,将那孩子抚养成人。
前年,不幸舍妹染疾身故,只剩这孩子没个好去处,小龙便让他在黑水河修身养性,指望他能有所成就。哪曾想,他竟做出这等恶事,小龙这就派人去将他捉拿归案!”
孙悟空追问道:“你妹妹一共生了几个儿子?其他的都在哪里,不会也在各处作怪吧?”
敖顺赶忙回道,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舍妹育有九个儿子,其中八个都规规矩矩的。
大儿子小黄龙,现今居住在淮渎;二儿子小骊龙,住在济渎;三儿子青背龙,占据着江渎;四儿子赤髯龙,镇守河渎;五儿子徒劳龙,在佛祖座下司掌钟铃;六儿子稳兽龙,为神官镇守殿脊;七儿子敬仲龙,替玉帝守护擎天华表;八儿子蜃龙,在我大哥那儿,协助镇守太岳。
这闯祸的是老九鼍龙,因他年纪尚小,一直没安排什么差事,去年才让他在黑水河静心修炼,等他有所建树,再另行调配,谁知道他竟如此不遵旨意,冲撞了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