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双目圆睁,怒视着妖王,紧握着金箍棒,大喝一声:“妖怪,看棒!”随即如疾风骤雨般向妖王攻去。那妖王也毫不畏惧,挥动狼牙棒,稳稳地接住孙悟空的攻击,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棒影交错,光芒闪烁。
孙悟空挺着铁棒,大声喝道:“你是个什么怪物,竟敢假装佛祖,侵占山头,虚设小雷音寺!”
那妖王道:“你这猴儿,竟不知我的姓名,所以才敢冒犯仙山。此处名为小西天,因我修行有成,得了正果,上天赐给我这宝阁珍楼。
我名叫黄眉老佛,这里的人不知详情,只称我为黄眉大王、黄眉爷爷。我早就听闻你往西而去,有些手段,故而设此假象,显我能耐,诱你师父进来,就是要和你打个赌赛。
倘若你斗得过我,便饶过你师徒,助你们修成正果;要是你斗不过,就将你们统统打死,待我去见如来取经,也好在中华大地成就正果。”
孙悟空冷笑道:“妖精,休要口出狂言,既然要赌,那就快上来接棒!”
那妖王喜滋滋地,挥动狼牙棒抵住。这一场恶战,当真精彩,
两条棒,各不相同,说起形状来:
一条短软,乃是佛家兵器;
一条坚硬,原是藏海神珍。
那一个当头出手,毫不放松;
这一个架挡劈面,难以推让。
只见战场之上,喷云吐雾,遮蔽了日头,笼罩了山峰;
棒来棒往,两相迎击,全因唐三藏法师,忘却生死。
天色渐暗,阴云密布,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山林沙沙作响。战场上,孙悟空与妖王的战斗愈发激烈,棒来棒往之间,火花四溅,与那阴沉的天色相互映衬,更添几分紧张的气氛。
看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斗经五十回合,依旧难分输赢。
那山门口,鸣锣擂鼓,众妖精呐喊摇旗。这边厢,有二十八宿天兵与五方揭谛众圣,各自手持器械,齐声吆喝,将那魔头围在中间。
这声势,吓得山门外的群妖手软,难以擂鼓,战战兢兢,连锣都敲不响了。
然而,老妖魔却公然不惧,一只手挥动狼牙棒,招架着众天兵,另一只手伸到腰间,解下一条旧白布搭包儿,往上一抛,只听“滑”的一声响亮,把孙大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一股脑儿全装进了搭包儿里。
他将搭包挎在肩上,拽步回身,众小妖个个欢天喜地,得胜而回。
老妖吩咐小的们取来三五十条麻索,解开搭包,拿一个,捆一个,直捆得众人骨软筋麻,皮肤皱缩。
捆好后,抬到后边,也不分好歹,统统扔在地上。妖王又命大排筵席,畅饮作乐,从清晨一直到傍晚才散去,各自回房安寝,暂且不表。
却说孙大圣与众神被捆至夜半时分,忽然听到一阵悲泣之声。
侧耳细听,却是唐三藏的声音,只听他哭道:“悟空啊!我悔恨当时不听你的劝告,以致今日遭受如此灾危。金铙之内伤了你,麻绳捆住我,又有谁知晓。
我们四人遭此劫难,皆是命运凄苦,三千功行,怕是要尽皆毁于一旦。如何才能解开这艰难困厄,坦荡西行,再复归来啊!”
孙悟空听了这话,暗自怜悯,心想:“那师父虽然之前不听我言,如今遭此毒害,然而在这患难之中,还能忆念我老孙。趁此夜静妖眠,无人防备,且去解救众人,一同逃生。”
好大圣,施展遁身法,将身形变小,挣脱绳索,悄悄走近唐三藏身边,轻声唤道:“师父。”
长老听出了声音,叫道:“你为何会来到此处?”
孙悟空便悄悄地将先前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长老听后,甚是欢喜,说道:“徒弟!快救救我!往后之事,任凭你处置,我再不强自做主了!”
孙悟空这才动手,先解开了师父的绳索,又放走了猪八戒和沙僧,接着将二十八宿、五方揭谛一个个都解救了出来。随后,他牵过马来,催促道:“快,先走出去。”
刚出得门来,却发现不知行李在何处,于是又折返找寻。亢金龙道:“你怎么这般重物轻人!救了你师父便足够了,还找什么行李?”
孙悟空道:“人固然重要,可衣钵更为要紧。包袱中有通关文牒、锦襕袈裟、紫金钵盂,这些俱是佛门至宝,怎能不要!”
猪八戒道:“哥哥,你去寻找,我们先去路上等你。”
你看那众星宿簇拥着唐三藏,施展摄法,一同施展神通,一阵风将众人撮出了围墙,奔大路下了山坡,在平地处屯驻等候。
约摸三更时分,孙大圣轻手轻脚地走入里面,只见一层层门户紧闭。他爬上高楼查看,窗户皆关得严严实实,想要下去,又怕窗棂发出声响,不敢轻易推动。
孙悟空捻着诀,摇身一变,化作一只仙鼠,俗名蝙蝠。
他顺着未封瓦口的椽子之下,钻了进去,越门过户,来到中间。只见那第三重楼窗之下,闪烁着一道灼灼毫光,既不是灯烛之光、香火之光,也不是飞霞之光、掣电之光。
他半飞半跳,靠近光亮处一看,原来是包袱在放光。
那妖精将唐三藏的袈裟脱了下来,并未折叠,就胡乱地塞在包袱之内。
这袈裟本是佛门珍宝,上边镶嵌着如意珠、摩尼珠、红玛瑙、紫珊瑚、舍利子、夜明珠,故而透出这般光彩。
孙悟空见了这衣钵,心中一喜,当即现出本象,拿过包袱,也不管担绳正不正,扛上肩就往下走。
不想一头没抬稳,“扑”的一声落在楼板上,发出“唿喇”的一声巨响。
哎呀!巧得很,老妖精恰好就在楼下睡觉,这一声响把他惊醒,他一骨碌跳起来,慌乱地叫道:“有人了!有人了!”
那些大小妖怪都纷纷起身,点灯打火,齐声吆喝,前后查看。
有的跑来报告:“唐三藏跑了!”又有的来报:“孙悟空他们都跑了!”
老妖急忙传下号令:“快拿!各门上都给我谨慎防备!”
孙悟空听到这话,担心又遭他算计,挑不成包袱,纵筋斗便跳出楼窗外逃走了。
那妖精前前后后,四处寻找,却不见唐三藏等人的踪影。又见天色将明,便拿起狼牙棒,率领众妖前来追赶。
只见那二十八宿与五方揭谛等神,云雾腾腾,屯聚在山坡之下。
妖王大喝一声:“哪里去!吾来也!”
角木蛟急忙呼喊:“兄弟们!怪物来了!”
亢金龙、女土蝠、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斗木獬、牛金牛、氐土貉、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犭+俞]、奎木狼、娄金狗、胃土彘、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领着金头揭谛、银头揭谛、六甲、六丁等神、护教伽蓝,同猪八戒、沙僧,却没领着唐三藏,还丢了白龙马,各自手持兵器,一拥而上。
这妖王见了,呵呵冷笑,打了一声呼哨,顿时有四五千大小妖精,个个威风凛凛,力量强盛,在西山坡上混战起来。
那妖精愈发勇猛,率领众妖上前掩杀。正在这不分胜负之际,只听孙悟空大喝一声:“老孙来了!”
猪八戒迎着问道:“行李怎么样了?”
孙悟空道:“老孙险些性命不保,还说什么行李!”
沙僧手持宝杖道:“且别叙话,快去打妖精!”
那星宿、揭谛、丁甲等神,被群妖围在垓心混战,老妖挥动狼牙棒来攻打他们三个。
这孙悟空、猪八戒、沙僧,丢开棍杖、抡起钉钯抵挡。直杀得地暗天昏,却依旧难以取胜,只杀得太阳星西沉山根,太阴星东升海峤。
那妖见天色已晚,打了个呼哨,吩咐群妖各自小心,他却取出宝贝。孙孙悟空看得真切,那怪解下搭包,拿在手中。
孙悟空暗叫一声:“不好了!快走啊!”
他顾不得猪八戒、沙僧与诸天众神,一路筋斗,跳上九霄空中。
众神、猪八戒、沙僧不明所以,被那妖王抛起搭包,又都装了进去,只有孙悟空逃脱了。
那妖王收兵回寺,又命取出绳索,照旧将众人捆绑起来。把唐三藏、猪八戒、沙僧悬梁高吊,白马拴在后边,诸神也都绑缚起来,抬到地窖子内,封了盖锁。众妖遵照吩咐,一一照办。
孙悟空跳上九霄,保全了性命。见妖兵回转,不张旗号,便已知众人遭擒。
他按下祥光,落在东山顶上,咬牙切齿,痛恨那怪物,忍不住滴下泪来,思念起唐三藏。他仰面朝天,悲叹着,忽然失声叫道:“师父啊!你究竟是哪一世造下这诸多磨难,今生里步步都遇上妖精,似这般苦楚,难以逃脱,到底该如何是好!”
独自嗟叹多时,孙悟空又强自镇定,凝神思索,心中暗自思忖:“这妖魔不知是个什么搭包儿,竟能装下如此多的物件?如今又将天神天将许多人都装了进去。我若向天庭求救,又恐玉帝怪罪。
我记得有个北方真武,号称荡魔天尊,他如今正在南赡部洲武当山上,我且去请他来搭救师父这一难。”
此时,夜幕深沉,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孙悟空的思绪在这清冷的夜空中飘荡。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他毛发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满心的忧虑与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