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成绩，在一种混合着焦虑与期待的沉闷气氛中，终于张贴在了教学楼大厅的公告栏上。鲜红的榜单像一道无声的裁决，牵动着每一个路过学生的神经。
宁晚挤在熙攘的人群外围，踮着脚尖，心跳如擂鼓。她不敢靠得太近，仿佛那榜单是滚烫的。目光急切地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搜寻，先找江野——毫无悬念，高悬榜首，分数高得令人咋舌。她心里与有荣焉地甜了一下，随即更加紧张地寻找自己的名字。
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呼吸都屏住了。从后面往前，一排，两排……终于，在中间偏上的位置，她看到了“宁晚”两个字！
年级第一百零三名！
一个对她而言，堪称飞跃的进步！尤其是物理，竟然破天荒地考了八十五分！
巨大的喜悦像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冲散了所有考前的不安和疲惫。她几乎要原地跳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眼睛亮得惊人。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江野，想看到他脸上可能出现的、哪怕只是一丝丝的赞许。
她猛地转身，拨开人群想要冲出去，却一头撞进了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
“唔……”
她捂着额头抬起眼，正对上江野低垂的目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正静静地看着她。他似乎也是来看成绩的，但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那耀眼的榜首成绩与他无关。
“对、对不起……”宁晚连忙后退一步，脸颊发烫，但兴奋很快压过了羞涩，“江野！你看到吗？我考了一百零三名！物理八十五！”
她像只等待夸奖的小动物，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期待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波澜。
江野的视线从她激动的脸上，缓缓移到那鲜红的榜单上，在她名字的位置停留了片刻。然后，他重新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冰雪似乎彻底消融了，漾开一种极为浅淡、却真实存在的暖意。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柔和，“看到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回应，但宁晚已经心满意足。她笑得眉眼弯弯，正想再说点什么，却见江野忽然抬起了手。
修长干净的手指，越过她的肩头，指向了榜单上她名字后面的具体分数栏。
“这里，”他的指尖点在物理成绩的细分项上，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力学部分扣分多了。最后一道大题，思路对，但计算粗心，结果错了。”
宁晚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仔细一看，果然如此。那股兴奋劲儿稍稍回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醒的恍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果然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然而，江野的手指并未收回。他的指尖缓缓向下移动，掠过数学、英语……最终，停在了总排名“103”那个数字上。
他的指尖就悬在那个数字上方，很近，却没有真正触碰。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同学们或兴奋或沮丧的议论不绝于耳。
可就在这片喧嚣中，江野微微向前倾身，靠近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磁性，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下次，进前一百。”
不是疑问，不是鼓励，而是一种平静的、笃定的陈述。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宁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然后又骤然松开，涌上一股更加汹涌澎湃的热流。他没有停留在对她进步的夸奖上，而是直接指出了问题，并且……为她划定了下一个目标。
这种被他纳入规划、被他期待着一起向前的感觉，比任何单纯的赞美都更让她心动和充满力量。
她抬起头，望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不再是冰冷的深潭，而是映着公告栏的红色，和她自己清晰的倒影，带着一种专注的、引导般的温柔。
“好。”她听见自己回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江野直起身，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个近乎耳语的约定从未发生。他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只是眼底那抹未散的暖意，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走吧。”他说。
“嗯。”
宁晚跟在他身边，走出依旧拥挤的人群。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张红色的榜单，目光落在“103”和顶端那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上。
下一次，前一百。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目标，感觉前方的路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不是因为名次本身，而是因为，这条路上，有他指引的方向，和与她并肩前行的身影。
排名榜前，他的指尖未曾触碰数字，却在她心里，落下了一个清晰而滚烫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