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那冰冷如宇宙深空的规则级注视被强行搅碎,清源山上空剧烈扭曲的七彩光晕如同被戳破的泡沫,不甘地波动了几下,终于缓缓消散。那股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怖压力如同退潮般撤去,留下满山遍野死一般的寂静和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
张玄清身体一晃,强行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识海深处,道心镜虚影上的裂痕仿佛又深了一分,镜框上“一”字刻度下,那刺目的【1050\/】功德值微微闪烁,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强行催动,都在燃烧这维系道心与存在的根本。他顾不上调息,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周围。
零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身后半塌的院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低头剧烈地咳嗽,破碎的镜片后,眼神里那股强行撑起的锐利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透支后的涣散和灰败。肋下的伤口因刚才的爆发动作,渗出更多暗红的血,迅速染红了本就污秽不堪的月白唐装。他沾满污泥与张玄清血迹的白手套颤抖着,试图去推那歪斜的镜框,动作却显得力不从心。
“暂定…哈…”零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带着自嘲的意味,“张顾问这口头协议,还真是…字字千钧。”他扯了扯嘴角,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张玄清没理会他的嘲讽,冰冷的目光越过零,死死盯着天空。枢机的注视虽被暂时屏蔽,但灵气潮汐引发的空间畸变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那如同水波般荡漾的七彩光晕虽然淡去,但取而代之的,是数道更加凝实、散发着不同恐怖气息的空间投影!
其中一道,紫气冲天!
就在道观正上方不足百米的空中,一片笼罩在诡异浓稠紫色毒雾中的森林投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凝实!扭曲如鬼爪的漆黑枝干刺破毒瘴,枝叶间流淌着粘稠的、仿佛活物般的紫色汁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腐烂气息。毒雾翻滚间,隐隐可见其中潜伏着无数猩红的复眼,贪婪地窥视着下方这片灵气充盈的锚点之地。
“毒瘴腐林…《玄门》黑风沼泽的精英区域投影!”苏半夏操控轮椅上前,与张玄清并肩,声音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她身侧的全息战术平板上,正飞速调阅着《玄门》怪物数据库,“资料显示,其核心怪物‘腐毒树妖领主’拥有A级范围毒雾攻击,附带精神腐蚀和肉体僵化效果!物理抗性极高,弱点是…雷与火?”
她的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嗡——!
一声沉闷得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嗡鸣,陡然从毒瘴森林投影的深处传来!那声音并非空气震动,更像是直接作用于灵魂,让在场所有人心脏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紧接着,在翻腾的紫色毒雾掩护下,一道巨大的、惨白得刺眼的影子,如同幽灵般无声无息地滑出!那是一艘船!
一艘完全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巨舟!
船体长达数十米,通体由各种巨大生物的骸骨拼接而成,肋骨构成船身,腿骨化作桅杆,狰狞的颅骨镶嵌在船首,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两团幽绿冰冷的魂火!无数惨白的、半透明的手臂骨从船体两侧的骨缝中伸出,如同划桨般在虚空中无声地抓挠、搅动着空间涟漪!一股远比毒雾更加阴冷、死寂、冻结灵魂的幽冥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清源山头!
“幽冥骨舟!资料库无匹配记录!”苏半夏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悸,战术平板上警报红光疯狂闪烁,“能量读数…远超A级!空间稳定度正在急速下降!它…它在借助毒瘴森林投影的掩护进行实体化!目标是道观!”
“是‘哀嚎之渊’的巡界骨舟!”零强撑着抬起头,破碎的镜片后,瞳孔因惊骇而微微收缩,声音急促嘶哑,“枢机那老混蛋…他动用了归墟兵器库的库存!这东西是幽冥死域的规则造物,介于虚实之间,自带‘幽冥力场’,物理攻击免疫90%!核心是船首那颗‘引魂颅骨’,不摧毁它,骨舟能无限汲取幽冥死气重生!它要锚定这里,打开更稳定的通道!”
仿佛印证他的话,那艘巨大的白骨之舟船首的引魂颅骨猛地一颤!眼眶中的幽绿魂火暴涨!两道惨绿的光束如同探照灯般,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扫过整个玄清观废墟,最终精准地聚焦在张玄清身上!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拖拽的吸力骤然降临!
张玄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识海中的道心镜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镜面光华急剧黯淡!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生机、道力,甚至灵魂本源,都在被那股恐怖的幽冥吸力疯狂拉扯!
“玄清!”老观主一声厉喝,手中桃木棍猛地顿地!一股精纯但微弱的内家真气混合着古槐最后传递来的稀薄乙木生气,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屏障,勉强挡在张玄清身前!屏障与惨绿光束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青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呃啊!”老观主身体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掩护道长!”磐石怒吼一声,抄起地上扭曲的工兵铲,用尽全力朝着白骨巨舟的方向掷去!铁壁则咆哮着扛起那块变形的广告牌残骸,如同蛮牛般冲向张玄清前方,试图用身体阻挡光束!奶糖尖叫着,徒劳地扣动圣光净化炮早已失效的扳机。苏家的保镖们手中的枪械喷吐出火舌,子弹呼啸着射向骨舟,却在距离船体数米外便被一层无形的、荡漾着涟漪的灰白力场扭曲、减速,最终如同陷入泥沼般无力坠落!
“没用的!那是‘幽冥力场’!常规武器和能量攻击会被极大削弱!”零的声音带着焦急,他挣扎着想调动空间能力,肋下的剧痛却让他眼前发黑,凝聚的空间波纹刚出现就溃散了,“必须干扰引魂颅骨!或者…切断它与幽冥死域的联系!”
张玄清牙关紧咬,牙龈都渗出血丝。道心镜的示警如同尖针般刺入脑海。强行硬撼这规则级的幽冥吸力,道心镜必碎无疑!他猛地看向零,眼神如刀:“空间扰乱!范围!最大!目标——引魂颅骨周围的空间节点!”
零对上张玄清的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用空间混乱干扰幽冥力场的稳定,甚至短暂切断引魂颅骨与幽冥死域的联系!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猛地将仅存的白手套死死按在肋下不断渗血的伤口上!剧痛刺激下,精神瞬间高度集中!
“嗬啊——!”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沾满血污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对着白骨巨舟船首的方向狠狠一抓!同时,左手艰难地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道扭曲、复杂的轨迹!
嗡——!
白骨巨舟船首引魂颅骨周围的空间,骤然变得如同煮沸的开水!无形的空间波纹疯狂震荡、折叠、撕裂!那道惨绿色的光束瞬间变得扭曲、模糊、断断续续!笼罩骨舟的灰白幽冥力场也随之剧烈波动起来,明灭不定!
张玄清顿觉身上的吸力一松!就是现在!
他强提最后一丝道力,不再试图硬撼光束,而是全部灌注于识海的道心镜!镜面光华流转,不再外放,而是凝聚成无数道比发丝更细、近乎无形的精神丝线!这些丝线不再硬碰硬,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游鱼,顺着零制造的空间波纹震荡的缝隙,闪电般钻入!
这一次,精神丝线的目标,不是攻击,而是“共鸣”与“解析”!
道心镜的精神丝线冰冷、坚韧,带着玄门正法的韵律,如同精密的探针,瞬间捕捉到幽冥力场在空间剧烈扰动下暴露出的、极其短暂的能量流动轨迹和节点!镜面之上,无数细微的数据流瀑布般刷过,疯狂推演着力场最薄弱的瞬间和引魂颅骨能量汇聚的核心点!
“东南七度!骨眼交汇处!能量潮汐谷底!”张玄清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
“收到!”磐石反应最快,他不知何时已从废墟中拖出一根手臂粗、断裂的钢筋!他全身肌肉贲张,如同投掷标枪的远古战神,用尽全身力气,将钢筋朝着张玄清所指的方向狠狠掷出!钢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掩护!”铁壁咆哮,将手中变形的广告牌残骸当作巨盾,猛地砸在张玄清身前的地面,激起大片烟尘,试图干扰光束锁定。奶糖也咬着牙,将仅存的一点圣光能量凝聚成一个脆弱的光盾,叠加在老观主摇摇欲坠的青色屏障上!
嗤!
钢筋精准地命中了白骨巨舟船首引魂颅骨下方,一处由数根弯曲肋骨交错形成的、不起眼的节点!那里,正是幽冥力场在空间扰乱和能量潮汐双重作用下,瞬间暴露出的、最薄弱的“骨眼”!
预想中的金属碰撞声并未响起。钢筋在接触到那层波动不稳的灰白力场时,速度骤降,表面瞬间爬满了灰白色的冰晶!但就在它即将被彻底冻结、粉碎的刹那——
轰!
一道炽烈无比、带着煌煌天威气息的金色雷光,后发先至!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劈在了钢筋命中的那个“骨眼”节点上!正是张玄清在精神丝线锁定薄弱点的瞬间,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强行催动《洞玄真经》残存道力,引动的一丝微弱的掌心雷!
金色雷光与钢筋携带的物理冲击,在幽冥力场最脆弱的节点轰然爆发!
咔——嚓!
一声令人心悸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脆响!
白骨巨舟船首,那燃烧着幽绿魂火的引魂颅骨上,一道细微却清晰无比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眼眶中熊熊燃烧的魂火猛地一黯,剧烈地摇曳起来!那道锁定张玄清的惨绿光束,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笼罩骨舟的幽冥力场剧烈地扭曲、波动,如同破碎的肥皂泡,明灭不定,范围急剧缩小!
“吼——!”
一声充满痛苦与暴怒的、非人非兽的嘶吼,仿佛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震荡着所有人的灵魂!白骨巨舟庞大的船体剧烈摇晃起来,船体两侧伸出的无数白骨手臂疯狂地挥舞、抓挠,搅动得空间涟漪更加混乱!
“成功了!”磐石兴奋地大吼。
“还没完!”苏半夏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她身前的战术平板上,白骨巨舟的能量读数虽然骤降,但并未消失,反而在引魂颅骨受损后,散发出一种更加狂暴、混乱的波动!“它在失控!核心受损,但幽冥死气在暴走!小心无差别攻击!”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判断,那艘失控的白骨巨舟猛地调转方向,船首那布满裂痕的引魂颅骨对准了下方的道观!眼眶中摇曳的幽绿魂火疯狂汇聚、压缩,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正在其中急速酝酿!船体周围的空间因为能量的狂暴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要自爆核心!拉我们陪葬!”零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挣扎着想再次发动空间转移,但重伤和透支的身体让他连站立都困难。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冰冷地笼罩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张玄清死死盯着那正在充能的引魂颅骨,识海中的道心镜因超负荷推演和刚才的爆发,光芒已黯淡到极限,镜面上的裂痕触目惊心。功德值:【850\/】!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不能退!身后是道观,是师父,是最后需要守护的根基!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金芒,双手艰难地抬起,无视了濒临破碎的经脉,就要不顾一切地再次强行引动道心镜本源,哪怕拼着道基尽毁,也要以金光咒硬撼这幽冥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用…槐根…”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在张玄清耳边响起。
是零!他不知何时,已拖着残躯挪到了张玄清身侧几步远的地方,破碎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道观后院那株光芒黯淡、枝叶却因灵气潮汐而异常繁茂的古槐!他沾血的手指,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古槐根系盘踞的方位!
“那棵树…乙木过载…根髓…有未散的生之气…引它…对抗死气…快!”零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枢机…改造过骨舟…核心…惧生气…那是…唯一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