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的风裹着雪粒子,砸在住院部12楼的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在刮玻璃。我把病房的空调开到最大,热风从出风口吹出来,却暖不透这最后一间病房的冷意——走廊尽头的房间总是这样,连阳光都很少照进来,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旧被褥混合的味道,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爸躺在病床上,输着营养液,呼吸很轻。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赶上过年,护工们都回家了,亲戚们也忙着置办年货,只剩下我守着他。晚上八点多,我把折叠床展开,放在病房角落,刚躺上去就觉得眼皮沉得厉害——这几天熬得太狠,白天要照顾我爸吃喝,晚上还要盯着输液瓶,几乎没合过眼。
迷迷糊糊间,我好像听见有人在拉我的头发。不是用力扯,是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像小孩用手指绕着发梢玩。我以为是头发蹭到了枕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可下一秒,那力道又传来了,这次更明显,甚至能感觉到指尖的触感——凉的,糙的,像枯树枝在蹭头皮。
“别闹。”我嘟囔了一句,以为是自己太累,出现了错觉。可刚说完,左手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那力道不大,却攥得很紧,指尖冰凉,顺着我的手腕往上爬,指甲还轻轻刮了一下我的手背,留下一阵发麻的痒意。
我猛地睁开眼。
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走廊的应急灯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白光。我爸还躺在病床上,输液瓶里的药液正一滴滴缓慢地往下落,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规律而单调,根本没人醒着。我的左手空荡荡地放在被子外面,什么都没有,可手背的痒意还在,像是真的被人抓过。
“肯定是做梦。”我深吸一口气,把左手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想接着睡。可刚要睡着,右脚突然被人拽了一下。不是被子滑下去,是有东西勾住了我的裤脚,力道很轻,却带着股韧劲,一下一下地拉,像是在试探着把我往床下拉。
我浑身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猛地坐起身,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在病房里扫过——折叠床底下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纸箱子;我爸的病床边没有任何东西;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雪粒子还在外面砸着玻璃。可我的右脚裤脚,确实被扯得往下耷拉着,像是真的有人拽过。
我盯着裤脚,心脏“砰砰”地跳,手里的手机都在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太累了出现幻觉,还是……这病房里有别的东西?
我不敢再睡,坐在折叠床上,用手机刷着视频,想转移注意力。可没过多久,那股拉扯感又回来了。这次是右手,轻飘飘地被人举了起来,悬在半空中,手腕还被轻轻捏着,像是有人在帮我活动胳膊。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道,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举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的木偶。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猛地把手抽回来,“别搞了!再搞我就发火了!”
这句话喊出来,病房里突然静了下来。刚才那股拉扯感、触碰感全都消失了,连窗外的风雪声都好像小了点。我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汗已经把衣服浸湿了。过了好一会儿,见没再发生怪事,我才敢躺下,却再也不敢睡沉,眼睛盯着天花板,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合了会儿眼。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护士小王来查房。她推着治疗车走进来,看见我眼底的黑眼圈,笑着问:“昨晚没睡好啊?是不是照顾叔叔太累了?”
我心里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小王护士,你……你在这里上夜班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情?”
小王推治疗车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病房门,又看了看我爸,才小声说:“你也遇到了?”
我心里一沉,连忙点头:“嗯!昨晚有人拉我头发、拽我手,还把我右手举起来了!你也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