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深宫,烛火摇曳,将刘禅的身影长长地投在悬挂的巨大地图上。地图之上,代表季汉的赤色已稳固地占据了汉中、武都,并向陇西伸出触角,阴平一带则被三枚黑色的堡垒标记牢牢锁死。然而,代表曹魏的青色依旧庞然如巨兽,盘踞着中原腹地,其都城洛阳,更是如同巨兽的心脏,沉稳地搏动着。
盐铁新政的雷霆手段暂时压制了内部的杂音,府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充盈起来,支撑着五丈原前线的僵持和各地的守备。但刘禅(李世民)深知,仅靠守成和内部挖潜,无法真正击倒北方的巨兽。破局的关键,从来都在敌人内部。
他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穿透黄河、望进洛阳城深处,窥探那巨大青色堡垒裂缝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快便传来了惊心动魄的消息。
是夜,一名满身风尘、几乎虚脱的骑士被秘密带入宫中。他并非寻常驿卒,而是龙渊军“谛听”营的精锐探子,直属于陛下,负责渗透敌国最深层的机密。他带来的,不是普通的军报,而是一封用密语写就、沾着汗水和血迹的绢书。
刘禅屏退左右,亲自译码。随着一个个字符被解读,即便是以他唐太宗的心境,瞳孔也不由得骤然收缩,呼吸为之凝滞。
绢书上的信息骇人听闻:
【魏太和四年,x月x日,魏帝曹叡病危,召大将军曹爽、太尉司马懿入宫托孤。曹爽排挤司马懿,独揽大权。】
【最新密报:魏帝曹叡已于三日前驾崩!新帝曹芳年幼,尊郭太后为皇太后。曹爽愈发骄横,架空司马懿,其党羽何晏、邓飏等把持朝政,奢靡无度,洛阳怨声载道。】
【然,真正石破天惊之事如下:郭太后竟欲联络宗室元老,密谋削除曹爽权柄!事机不密,为司马懿所知!】
【三日前,宫中传出消息,郭太后突发急症,暴毙于嘉福殿!御医诊断为“心悸而亡”,然据我内线冒死探查,太后崩逝前所用羹汤银器……发黑!】
【司马懿称病不朝,但其子司马师、司马昭频繁出入军中,洛阳四门守将已有两人被悄然替换!洛阳街头,已有童谣传唱:“三马同槽,牝鸡司晨亡!”】
“嘶——!”
刘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指尖微微发凉。
司马懿……终于动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如此毒辣狠绝,直指宫闱深处!毒杀太后!这可是滔天大罪,一旦坐实,足以让司马氏身死族灭!
但司马懿做了,而且做得几乎天衣无缝,只留下一点微乎其微、却足以让明眼人洞察真相的破绽——那发黑的银器。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给所有政治玩家看的信号。既是展示他司马懿为了权力可以毫无底线,也是试探各方的反应。
“好一个司马仲达…好一个冢虎!”刘禅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对这等行径的鄙夷,更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凝重,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同类手段的熟悉感。为了最高权力,父子相疑、兄弟阋墙、弑君杀后…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巨大的危机,也是天赐的良机!
魏国内部那潜藏已久的矛盾,终于被司马懿用最暴烈的方式彻底引爆!曹氏宗亲、夏侯一脉、忠于魏室的老臣、以及那些被曹爽打压的势力,此刻必然人人自危,又或者…蠢蠢欲动。
季汉的机会来了!
刘禅猛地站起身,在地图前快速踱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作为李世民,他太清楚一个政权内部出现如此巨大的权力裂缝时,外部力量该如何介入了。
“来人!”
黄皓应声而入。
“即刻秘召蒋琬、费祎、董允入宫!要快!”刘禅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急促。
片刻之后,三位重臣深夜被召入宫中,皆面带疑惑,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当刘禅将译好的密报内容告知他们时,三人顿时脸色煞白,惊得说不出话来。
毒杀国母!权臣窥鼎!这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足以引发地动山摇的惊天丑闻和剧变!
“陛下…此…此事太过骇人听闻!消息可靠吗?”蒋琬声音干涩地问。
“朕的‘谛听’,从未让朕失望过。”刘禅语气笃定,“银器发黑,绝非巧合。郭太后死得蹊跷,司马懿及其二子动向诡异,洛阳童谣…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司马懿已不甘蛰伏,开始清障了。郭太后,只是第一个。”
“曹爽愚蠢如猪,竟毫无察觉?”费祎难以置信。
“或许有所察觉,但已尾大不掉,或者…他根本不敢想象司马懿敢做到如此地步。”董允分析道,脸上满是忧虑,“魏国内乱将起,只是…这对我季汉,是福是祸?”
“当然是福!天大的福分!”刘禅断然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司马懿和曹爽斗得越狠,魏国内耗就越严重,我军压力就越小,机会就越多!”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我们不能干等着。必须主动介入,给这把火,再添上几捆干柴!让它烧得更旺,更乱!”
“陛下的意思是?”
“两件事,同时进行!”刘禅斩钉截铁,“第一,谣言攻势! 将‘司马懿毒杀郭太后’这个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最广的范围,在魏国境内散播出去!要细节逼真,要绘声绘色,要让它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朕要让司马懿弑后的名声,响彻黄河两岸!”
他看向费祎:“此事,‘谛听’营为主,你负责协调,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渠道:商人、流民、甚至…那些被司马懿打压的士人。要让魏国上下,人尽皆知!”
“第二,”刘禅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联络夏侯霸!”
“夏侯霸?”蒋琬一怔,“此人乃夏侯渊次子,现为魏国偏将军,驻守陇西,与郭淮不和,但…其对魏室忠心耿耿,岂会…”
“此一时,彼一时!”刘禅打断他,“夏侯霸是夏侯渊的儿子,夏侯氏与曹氏休戚与共!如今司马懿擅权,连太后都敢毒杀,下一步会对付谁?曹氏宗亲、夏侯子弟,必然是首要目标!夏侯霸岂能不自危?”
刘禅走到案前,提笔疾书,很快写就一封短信,字迹凌厉,内容直指核心:
【司马弑后,魏鼎将倾。将军乃夏侯苗裔,曹氏干城,岂愿坐视奸贼篡国,坐待刀斧加身乎?洛阳血雨,不日将至将军之门。汉室与将军,虽有旧怨,然今同仇敌忾。若将军有意,可遣心腹密至武都王平处,共商大计。季汉皇帝 刘禅,手书。】
他没有用任何华丽的辞藻,没有任何虚伪的安抚,而是用最直接、最残酷的事实,去戳夏侯霸最敏感的神经——你的家族和性命,危在旦夕!而我能给你提供一条出路和盟友。
“将此信,以最隐秘的方式,务必亲手送到夏侯霸手中。”刘禅将信递给蒋琬,“记住,要让他相信,这不是离间计,而是…救命稻草。”
蒋琬郑重接过信件,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和巨大的风险。若此事泄露,或者夏侯霸将信呈交上去,则季汉将极为被动。但若成功…或许真能在魏国坚硬的外壳上,撬开一道致命的裂缝。
“臣,明白!”
“去做吧。”刘禅挥挥手,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让朕看看,这只‘冢虎’,能不能扛得住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接下来的日子,一场无声的战争在魏国境内激烈上演。
无数条隐秘的线索被激活。来自益州的商队,在交易的丝绸和蜀锦中,夹带了更“珍贵”的货物——足以震惊朝野的流言。
黄河的渡船上,歇脚的旅人“无意”中谈起宫中秘闻,细节详尽得令人发指。
洛阳的酒肆、坊间,甚至一些低级官吏的聚会中,开始悄然流传“嘉福殿惊魂”、“银器变黑”、“太尉府夜会甲士”的段子。
孩童们传唱的歌谣,内容变得越来越露骨,从隐晦的“三马同槽”变成了直白的“司马心,毒过蝎,弑太后,谋社稷!”
起初,人们只当是荒诞不经的谣言。但传言越来越盛,细节越来越真,加之郭太后暴毙本就疑点重重,司马懿又称病不出…一种怀疑和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魏国上下,特别是士族和军队中蔓延。
曹爽集团惊怒交加,竭力辟谣,抓捕“造谣者”,但越是压制,越显得心虚,流言传播得越快。
而真正的高潮,发生在一份来自“前线”的“紧急军情”被“不小心”泄露之后——那军情赫然写着,蜀将姜维在阵前公然大喊:“司马懿弑杀国母,人神共愤!尔等魏军,还要为这等国贼卖命吗?!”
这彻底将谣言提升到了“敌方认证”的“事实”层面!虽然姜维可能压根没喊过,但这不重要了。
魏军军心,首次因为非战斗原因,产生了剧烈的动摇。许多忠于曹魏的老将和士兵,看向洛阳方向的眼神,充满了疑虑和愤怒。
与此同时,陇西,魏军前线大营。
偏将军夏侯霸,也听到了那些如同鬼魅般无处不在的流言。他起初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蜀寇拙劣的离间计。
但当他收到那封来自成都、措辞冰冷直白的密信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信上的字句,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司马懿的权势日益熏天,曹爽的排挤打压,宗室将领近年来的边缘化…这一切,他都有切身体会。郭太后暴毙,他本就心存疑虑,只是不敢深思。如今这封来自敌国皇帝的信,却将血淋淋的“真相”摔在了他的面前。
他独自在帐中坐了整整一夜,看着跳动的烛火,仿佛看到了洛阳城中刀光剑影的未来,看到了司马懿那双阴鸷的眼睛,也看到了父亲夏侯渊战死定军山的场景…
忠君?还是保族?复仇?还是求生?
巨大的撕裂感折磨着他。
第二天,他的亲兵发现,将军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决绝的疯狂。
他没有回复那封信。
但他以巡视防务为名,亲自去了一处最靠近武都方向的偏僻哨所。在那里,他“偶遇”了一队伪装成羌人商贩的“谛听”营探子。
没有过多的言语,双方心照不宣。
夏侯霸留下了一个代表他身份的玉佩和一句口信:“告诉刘禅,若要联手,须显诚意。郭淮……乃司马氏忠犬,驻军狄道,扼我咽喉。”
口信被迅速传回成都。
刘禅接到消息,看着那枚夏侯氏的玉佩,脸上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冢虎的巢穴,已经开始从内部崩裂了。
第一块石头,已经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