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某市的刘家迁坟,挖开竟是万蛇窟。
老道士惊见白毛僵,急令泼油焚烧。
三个小时烈焰中传出凄厉哀嚎,刘大海跪地痛哭。
次年该村爆发怪病,感染者浑身长满白毛。
官方封锁消息,秘密处理了整村人口。
我在当年的档案里翻到一张黑白照片,焚尸坑棺材里面的白毛干尸,指甲又黑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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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夏末,A市远郊的刘家坳。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山头,闷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里浮动着土腥气和某种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败味道。刘大海站在自家老宅的院坝上,望着对面山坡上那片郁郁葱葱的坟地,心头像坠了块秤砣。
刘家祖上三代经商,曾是A市叫得上号的富户,绸缎庄、粮号开遍城里。可传到他父亲刘老栓这一代,光景就开始走下坡路。
刘老栓是个守成的,能力平平,家业勉强维持。怪就怪在,刘老栓五年前一场急病过世,刘大海接手后,这衰败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先是城里的铺面接连亏本,关了两家;接着是仓库莫名起火,一批要紧的货付之一炬;去年,刘大海自己更是染上一场怪病,卧床大半年,差点跟着老爹去了。请医问药花销如流水,家底眼见着就薄了下去。
刘大海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怎么也琢磨不透。他认定是祖坟出了问题,肯定是父亲埋的地方不对,坏了风水,才招来这连串的厄运。
这几年,他没少请风水先生来看。可奇了怪了,但凡请来的先生,拿着罗盘在刘老栓坟前转上几圈,无不啧啧称奇,都说这地方是难得的“金蟾抱珠”穴,藏风聚气,主后代财源广进,福泽绵长,是块千金难求的宝地,万万动不得。
“宝地?狗屁的宝地!”刘大海啐了一口,眼圈发黑,“要是宝地,我刘家能败落成这个鬼样子?肯定是这些先生学艺不精,看不出底下的凶险!”
他越琢磨越觉得是父亲的坟本身有问题。或许是下葬时冲撞了什么,或许是棺木、尸身出了古怪。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日夜不得安宁。
终于,他不顾族里几位老人的强烈反对,也不听母亲王桂芬的哭劝,铁了心要迁坟。
他花大价钱,从邻县请来了一位据说很有名望的迁坟道士,姓吴,人称吴老道。
吴老道年约六旬,干瘦,背微驼,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看人时仿佛带着钩子。
他听了刘大海的诉求,又去坟山远远望了一眼,眉头就拧成了疙瘩,劝说道:“刘老板,那地方气象不凡,迁动恐有不吉,还是三思。”
可刘大海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拍着胸脯说一切后果自负,重金酬谢。
吴老道沉吟半晌,看着刘大海那近乎偏执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算是应承下来。
迁坟的日子选在农历七月十五的前三天,这是个忌讳的日子,但刘大海等不及了。这天一早,天色就昏沉得厉害。
帮忙的十几个壮劳力,都是刘家坳本村的,扛着铁锹、镐头,跟在吴老道和刘大海身后,默默往村后的坟山走。
队伍气氛压抑,没人说话,只有脚踩在碎石上的沙沙声。山间的鸟雀也噤了声,唯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草丛里发出短促而尖锐的鸣叫,听得人心烦意乱。
到了坟前,简单的祭拜仪式过后,吴老道神色凝重,焚香祷告,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示意可以动土了。
几个壮汉抡起家伙,开始挖掘。泥土被一锹一锹铲开,露出下面暗色的棺椁土。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然而,挖到大约一人深的时候,一个伙计的镐头下去,突然传来“噗”一声闷响,像是刨破了什么。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猛地从坑底窜了上来。
那味道极其复杂,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尸体腐烂的甜腻,还有一种……类似大量蛇类聚集在一起的腥臊味,熏得坑边的人连连后退,掩鼻作呕。
“啥玩意儿?这么臭!”有人惊呼。
话音刚落,只见被刨开的那处泥土里,猛地窜出几条细长的黑影,扭动着落在坑底众人的脚边。
“蛇!是蛇!”
坑里顿时一阵骚动。那是一些通体漆黑的小蛇,只有筷子粗细,眼睛是诡异的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它们似乎受惊不浅,从破开的洞穴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转眼间,坑底就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这种黑蛇,它们并不攻击人,只是疯狂地扭动着,互相缠绕,看得人脊背发凉。
“万蛇护穴……”吴老道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到坑边,朝下望去。只见那被刨开的地方,赫然是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里面黑黝黝的,不知深浅,仍有小蛇不断从中爬出。
而那股浓烈的怪味,正是从这个窟窿里散发出来的。吴老道的罗盘指针此刻疯狂地旋转起来,根本无法定位。
“停!都停下!快上来!”吴老道声音嘶哑地大喊,透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挖土的汉子们连滚爬爬地逃出坟坑,个个面无人色。刘大海也吓呆了,指着坑底结结巴巴地问:“道…道长,这……这是怎么回事?”
吴老道死死盯着那个不断冒出小蛇的窟窿,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不知何时,风开始变大,卷着地上的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声响。山间的树木被吹得哗哗乱摇,天色也更加昏暗,乌云翻滚,仿佛随时要压下来。
“不对劲,这地方太邪了!”吴老道喉结滚动,他蹲下抓起地上的一把土壤放到鼻尖嗅,忽然他脸色巨变,眉头皱褶,大声喝道:“快!立刻开棺!不能再等了!”
几个胆大的伙计,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拿着撬棍,重新下到坑底,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四处游走的小蛇,将撬棍卡进棺盖的缝隙里。
“一、二、三,用力!”
嘎吱——嘎吱——
沉重的棺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随着棺盖被缓缓撬开一条缝隙,那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比刚才强烈了十倍不止。
同时,坟坑周围的风势骤然加剧,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几乎站不稳。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四周暗得像傍晚。
棺盖被彻底撬开,推落到一旁。
所有围在坑边的人,包括吴老道,都下意识地探头往里看去。
只一眼,时间仿佛凝固了。
棺材里躺着的,正是死了五年的刘老栓。然而,他的尸体非但没有腐烂成白骨,反而保存得异常完整,皮肤是一种诡异的青灰色,紧紧包裹在骨骼上,如同风干的腊肉。
最恐怖的是,他的全身,从头顶到脚踝,密密麻麻地长满了一寸多长的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泽。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指甲又长又黑,弯曲如同鹰爪,足足有三四寸长,看上去坚硬无比。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黑黄的牙齿,整张脸因为干瘪和长满白毛,显得狰狞可怖,完全不似人形。
坟坑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凄厉地呼啸着。
所有人都被这超出想象的恐怖景象骇住了,大气不敢出,几个胆小的伙计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
刘大海更是魂飞魄散,“爹。”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直接瘫软下去,被旁边的人勉强扶住。
吴老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死死盯着棺中的白毛怪尸,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嘴唇哆嗦着,喃喃道:“白……白毛僵……果然是养尸地!这哪里是金蟾抱珠,分明是聚阴凝煞的绝户穴!”
他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快!快去拿汽油!有多少拿多少!快!立刻!马上!这东西快要起煞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坑底棺材里,刘老栓尸体上的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猛地窜长了一小截,变得更加浓密。
那乌黑尖长的指甲,也似乎又伸长了一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动了!它动了!”有人失声尖叫,连滚爬爬地往村里跑。
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人群炸了锅,哭喊着、惊叫着,四散奔逃,但有几个还算镇定的,想起吴老道的吩咐,拼命朝村里存放农机汽油的方向跑去。
刘大海跪在坟坑边,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爹啊!儿子不孝,惊扰了您老人家!爹啊。”
吴老道心急如焚,一边紧盯着棺中的动静,一边焦躁地跺脚催促。
风越来越大,卷起的尘土让人无法呼吸,天空黑得像锅底,隐隐有雷声滚过。
汽油很快被提来了,是两桶给拖拉机备用的燃油。
吴老道一把抢过一桶,也顾不得许多,拧开盖子,对着棺材里的白毛僵就泼了下去。刺鼻的汽油味暂时压过了尸臭。
他一边泼一边对旁边吓傻的伙计吼:“泼!全都泼上去!快!”
几桶汽油尽数浇在了刘老栓长满白毛的尸体上,浸透了寿衣,流满了棺底。
吴老道扔下空桶,从怀里哆哆嗦嗦摸出一张黄符,迎风一晃,符纸自燃。他看着火焰,又看了一眼棺中那狰狞可怖的父亲尸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随即被决绝取代。他一扬手,将燃烧的符纸扔进了棺材。
“轰——!”
烈焰猛地腾起,瞬间将整个棺材吞没。橘红色的火舌疯狂舔舐着棺木和白毛僵,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
就在大火燃起的刹那,一股更加强烈的阴风凭空卷起,吹得火焰忽明忽暗。
紧接着,一个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从熊熊烈火中传了出来。
那声音极其痛苦,又充满了怨毒,像是野兽的哀嚎,又夹杂着某种尖锐的摩擦声,断断续续,忽高忽低,直往人的耳朵里钻,听得人头皮瞬间炸开,骨髓里都往外冒寒气。
“啊——呃——嗬——”
刘大海听到这声音,磕头磕得更响了,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哭喊声被淹没在风声和火焰的爆裂声中,更添几分凄惨诡异。
吴老道站在火坑边,面色惨白如纸,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烈焰中的棺材。
那凄厉的哀嚎声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渐渐微弱下去,但火焰却异常顽强地燃烧着,仿佛棺中之物有源源不断的油脂可供燃烧。
这场大火,烧了接近三个小时。
期间,没人敢靠近,也没人敢离开,所有人都远远地站着,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如同泥雕木塑。天空的乌云始终未散,雷声隐隐,却一滴雨也未下。
直到火焰渐渐熄灭,坟坑里只剩下一片焦黑,隐约可见扭曲的棺木残骸和一个人形的焦炭状物体,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焦臭和汽油味的难以描述的气味。
吴老道仿佛虚脱了一般,踉跄几步,对失魂落魄的刘大海沙哑地说道:“刘老板,这地方,是养尸地,大凶至极,外表的光鲜,都是骗人的,此地不宜久留,这焦尸也得按规矩处理,最好深埋,撒上生石灰。”
说完,他钱也没收,不再多看刘大海一眼,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步履蹒跚地独自下山去了。
刘家迁坟闹出白毛僵尸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A市及其周边的乡镇。
人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恐怖场景,万蛇出洞、尸变、阴风怒吼、烈焰焚尸、凄厉哀嚎……每一个细节都被添油加醋,成了茶余饭后最刺激的谈资。
连同吴老道最后那句关于“养尸地”的论断,也广为流传。
恐惧之下,不少人家甚至偷偷请人查看自家祖坟。据说,没过多久,上面就有风声下来,强调必须火葬,到了九七年,国家推行殡葬改革,废除土葬,强制火化的政策下来时,A市这边执行得格外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很多人都私下说,跟刘家坳那件事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