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透墨汁的黑丝绒,沉甸甸压在中东荒漠上空,疏星被厚重云层裹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微光都透不出来。临时营地的篝火早已熄成灰烬,只有几盏应急灯顽强地亮着,昏黄的光晕在风沙中晃悠悠散开,映着帐篷外巡逻士兵紧绷的身影,靴底碾过沙砾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守业刚将照片贴在胸口揣好,眼皮还没来得及合上,帐篷外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哨声——“嘀嘀!嘀嘀嘀!”急促得像烧红的针,刺破了深夜的宁静。他浑身汗毛瞬间竖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坐起身,枕边的头盔被带得滚落,“哐当”一声撞在床架上。他顾不上捡,反手抓起步枪,手指扣住扳机护圈,眼神瞬间从思念妻儿的柔软,切换成淬了冰的锐利,方才眼角的暖意荡然无存。
“妈的,出什么事了?!”隔壁帐篷的老周撞开门帘冲出来,迷彩服扣子歪了两颗,领口沾着沙尘,手里的步枪端得笔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焦灼。
守业弯腰捡起头盔扣在头上,指尖下意识按了按胸口的口袋,触到照片的硬纸板时,狂跳的心脏才稍稍稳了稳。“是警戒哨音,一级戒备!”他沉声道,话音刚落,营地中央的广播便响起指挥官带着电流杂音的嘶吼:“全体注意!东侧三公里发现武装分子活动,立即进入战斗状态!各小队守住防御点位,严禁擅自移动!”
“轰隆——!”一声沉闷的爆炸突然从远方传来,像闷雷滚过荒漠,震得地面微微发颤。紧接着,零星的枪声从东侧蔓延开来,“砰砰!”“哒哒哒!”子弹划破空气的锐响此起彼伏,有的甚至擦着帐篷顶飞过,留下尖锐的破空声。
守业和老周瞬间扑到营地外围的沙袋后方,膝盖重重磕在沙地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却顾不上揉。他迅速架起步枪,枪口对准东侧的黑暗,眯起眼睛借着远处偶尔闪过的火光,警惕地扫视着荒漠的轮廓。风沙卷着沙砾扑在脸上,像小刀子割得生疼,他死死咬住牙关,握着枪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青筋在黝黑的手臂上凸起。
“老周,你盯左前方五十米,我看右前方!”守业侧头低吼,声音被风沙呛得有些沙哑,“有动静先示警,别盲目开枪!”
老周狠狠点头,调整姿势瞄准:“明白!这狗娘养的局势,说变就变!前几天还只是小股流民晃悠,现在直接动家伙了!”
又一声爆炸响起,火光将东侧的沙丘照得通红,隐约能看到几个黑影在沙丘后晃动。守业的心猛地一提,手指下意识收紧,却在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停住——不能冲动,一旦暴露位置,他们这小队人根本扛不住对方的火力。他深吸一口气,借着火光看清那只是被风吹动的枯木,才缓缓松了扣着扳机的手指,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迷彩服上冰凉刺骨。
风沙越来越大,裹挟着枪声与爆炸声,在荒漠上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紧张大网。守业紧盯着前方,眼角的余光瞥见老周正偷偷摸出胸口的全家福,飞快地看了一眼又塞回去,嘴角却不自觉地牵起一抹苦笑。他忽然想起照片里晚晴温柔的笑容,晓宇举着狗尾巴草的模样,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鼻尖泛起发酸的涩意。
“想家了?”老周察觉到他的失神,压低声音问。
守业点点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想我媳妇做的红烧肉,想我儿子喊爸爸的样子。”他又按了按胸口,“这照片在,就像他们娘俩在我身边盯着,我得活着回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沙丘后窜出,朝着营地方向狂奔。“有情况!”守业低喝一声,与老周同时举枪瞄准。黑影越来越近,看清是一只受惊的野狗后,两人才同时松了口气。老周抹了把脸上的沙尘,苦笑道:“这日子,神经都快绷断了。”
守业没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黑暗,眼神愈发坚定。枪声还在继续,风沙还在呼啸,可他的心里却燃起一簇火——为了龙滩的暖黄江光,为了妻儿的翘首以盼,哪怕局势再动荡,他也要守住阵地,守住回家的希望。他和队友们并肩蹲在沙袋后,枪口始终对准未知的威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沙的苦涩,却也带着不容动摇的信念:活着,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