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的云岭很安静。合作社的老乡们聚在院子里煮腊排骨汤，铁锅里咕嘟着带筋的排骨，飘着彝族老乡自制的辣油，连空气里都裹着暖香。沈清姿陪着喝了两碗，又帮李婶收拾完碗筷，才踩着月光往办公室走。路边的冬樱刚绽了零星花苞，淡粉的瓣儿在路灯下泛着软光，她揣着口袋里的 “云岭观察笔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封皮 —— 那是周聿之前帮她重新装订的，边角还留着他手写的 “茶苗防冻小贴士”。
回到办公室，沈清姿把笔记摊在桌角，翻开明年茶旅项目的规划表。手机放在手边，屏幕亮了又暗，她总忍不住扫一眼 —— 知道周聿在国外参加茶出口磋商，时差差着六个小时，此刻那边该是下午，想必正围着报表和外商周旋。可指尖还是划过通讯录里他的名字，想起他之前悄悄帮合作社订保温膜的事，又想起寿宴上替她挡酒的模样，心里悄悄漫起细碎的想念。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沈清姿刚要合上规划表，手机突然震起来 —— 屏幕上跳出 “周聿” 的视频请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接起。
画面刚接通时有些晃，周聿的脸很快清晰起来，背景是使馆办公室的白墙，远处传来同事们的欢呼声，大概是在拆新年礼盒。他穿深灰色西装，领带松了半截，额前头发有点乱，眼底带着倦意，可看到她的瞬间，眼神亮得像蒙尘的星星被擦亮。“清姿，”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信号杂音，却依旧稳，“新年快乐。” 说着揉了揉眉心，指尖蹭到西装袖口的咖啡渍 —— 想必是忙得没顾上擦，“抱歉，今年还是没能陪你。”
沈清姿看着屏幕里的他，忽然想起他寄蜂蜜时特意备注 “给老乡试搭配” 的细心，忍不住笑了笑，把手机往窗边挪了挪：“没关系，你也新年快乐。你看，河口村的冬樱开了，比你笔记里写的早了两天。” 镜头扫过窗外的花枝，淡粉花苞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周聿的目光立刻锁在樱花上，嘴角弯起浅弧：“看到了，你朋友圈发的照片我存了，设成电脑桌面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被旁边同事听到，“这几天磋商到深夜，盯着桌面的樱花，想起你在云岭采茶的样子，就觉得能再撑会儿。” 这话没掺半分虚的 —— 上次视频她提过采茶时手腕酸，他特意在桌面照片旁贴了张便签，写着 “记得贴膏药”。
沈清姿的耳尖突然热了，手指摩挲着手机壳 —— 壳子是周聿上次寄书签时一起送的，上面印着云岭茶园的航拍图，边缘被她摸得有些软。“我给你留了冬樱花瓣书签，就夹在你帮我装订的那本笔记里，等你回来拿。” 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屏幕里他的眼睛上，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藏不住的在意，像把跨年夜的暖光都装了进去。
“好啊，” 周聿点头，身体往镜头前凑了凑，背景里的欢呼声渐小，“这边磋商大概还要一周，结束后我想先回云岭 —— 看看开全的冬樱，尝尝你说的腊排骨汤，顺便…… 帮你对接下国际旅游平台，你规划表里提的‘茶旅 + 彝族文化’，刚好有个外商朋友感兴趣。” 他没提 “想你”，可话里话外都是 “想和你一起做云岭的事”，比直白的告白更戳人。
沈清姿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腊排骨汤我让李婶教我做了，等你回来，我煮给你喝。” 她想起之前老社长说 “需要懂市场的人帮衬”，此刻看着屏幕里的周聿，忽然觉得那些关于 “未来” 的犹豫，正被这跨洋的暖意慢慢化开。
“真的？” 周聿的眼睛亮了，倦意消了大半，像个盼着糖的孩子，“那我得加快进度。” 身后突然传来同事的起哄声：“周处，跟谁视频呢？笑得这么甜！” 周聿的耳尖红了，对着镜头外摆了摆手，转回来时眼神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温柔：“他们闹着玩的，别在意。”
沈清姿忍不住笑出了声，之前心里的空落全被暖意填满。墙上的挂钟刚好敲响十二点，远处的老乡们放起小鞭炮，噼啪声透过听筒传到周聿那边，他下意识抬了抬头，像是想透过屏幕摸到云岭的夜空：“听到鞭炮声了，真好。”
“嗯，” 沈清姿点头，手指轻轻碰了碰屏幕，“你那边天黑了吧？别总熬到后半夜，记得吃点热的。” 她知道他忙起来常忘了吃饭，此刻的叮嘱自然又妥帖。
“知道了，” 周聿乖乖应着，又反过来叮嘱，“山里晚上冷，你别总待在办公室，早点回宿舍。” 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几句 —— 他说国外茶商很看好云岭的有机茶，她说明年想在冬樱林旁加种几排茶树，明明都是日常事，却聊得舍不得挂电话。
直到同事来催周聿去开总结会，他才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点不情愿：“我得走了，忙完给你发消息。”“好，注意安全。” 沈清姿点头。周聿看着屏幕里的她，顿了顿，最终只说：“等我回来。” 才恋恋不舍地挂断。
手机屏幕暗下来，映出沈清姿带笑的脸。没过两分钟，消息提示音响起 —— 是周聿发来的：“刚看到你桌角的规划表，‘茶旅 + 篝火晚会’的思路很好，等我回来帮你细化。对了，我想你了。”
最后五个字没加表情，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人。沈清姿看着消息，靠在椅背上笑出了声，窗外的冬樱在月光下轻轻晃，跨年夜的风里飘着淡淡的茶香与樱香。她回复：“我也是。等你回来喝腊排骨汤，看满树冬樱。”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放在笔记旁，指尖拂过周聿写的 “茶苗防冻小贴士”，忽然觉得，那些心照不宣的等待，从来都不是单向的。跨过大洋彼岸的时差，穿过日常的琐碎与忙碌，他们都在朝着彼此的方向，慢慢靠近 —— 不是急着确定关系，而是想带着对云岭的期许，带着对彼此的在意，一起把未来的日子，过得像这跨年夜的汤，暖得冒热气。
手机屏幕亮着，聊天记录里的字句像小太阳，暖着这个安静的跨年夜，也暖着两个人心里，慢慢清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