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顺着刚拉开的窗帘缝隙涌进来，刺得沈清姿微微眯眼 —— 她刚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指尖还残留着窗帘布料的粗糙触感。
昨夜睁着眼熬到天微亮，此刻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后背贴着冰凉的玻璃，才勉强稳住身形。
楼下的早餐摊已经冒起白汽，穿校服的孩子追着公交车跑，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座城市按部就班地苏醒，没人知道她昨夜对着那张照片、那些恶评，翻来覆去到凌晨；也没人知道，她此刻看着满室晨光，心里还揣着上一章没散去的犹豫 —— 手机还在沙发上安静躺着，屏幕漆黑，她还是没勇气点开，没勇气去想万里之外的人和事。
深吸一口气，带着晨露气息的风从窗边钻进来，稍稍吹散了胸腔的闷。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眼眶下的青黑触手可及，可再迷茫也得往前走。
转身时，目光扫过沙发上的手机，终究没停下脚步，径直走进了浴室。
拧开冷水龙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抬头看向镜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脸色苍白，眼底却慢慢褪去了昨夜的慌乱，多了几分冷冽的清明 —— 像淬了冰的刀锋，藏着不肯认输的劲。
“沈清姿，”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别让人看笑话。”
她化了比平时稍浓的妆，浅咖色眼影压了眼尾的青黑，口红选了偏正的红，衬得气色凌厉；衣柜里挑了套深灰色西装套裙，领口系得严丝合缝，长发挽成紧实的低髻，连耳饰都选了极简的珍珠款 —— 没有多余的柔和，只有干练的气场。站在玄关换鞋时，她最后看了眼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依旧漆黑，终究没碰，转身推开门。
到了单位，她径直走到工位，打开党建案例评选的文件夹，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之前还在犹豫是否要补充的评审细则，此刻毫不犹豫地完善；原本计划下周才联系的专家，当天上午就发去了邀请邮件，备注里写得清清楚楚 “盼本周内反馈评审意见”。
“小沈，这是昨天市里补报的案例，你看看能不能加进初审？” 李大姐端着水杯走过，眼神往她屏幕上瞟，语气带着点试探，“听说…… 最近网上有些关于周秘书长的消息？”
沈清姿没抬头，手指继续滑动鼠标，声音平稳得像在讨论工作：“补报案例要按流程走，先交材料到综合科审核时效性，符合要求才能纳入。” 完全没接 “网上消息” 的话茬，把话题死死钉在工作上。
李大姐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走了。
下午，她拿着一份厚厚的方案敲开处长办公室的门。“王处，我想在评选里加个现场答辩环节。” 她把方案递过去，指着其中一页，“初审入围的单位派代表来，现场展示案例的创新点和实践效果，邀请高校专家、基层干部代表当评委，全程公开记录。这样能确保评选的公平性，也能提升结果的权威性。”
老王翻着方案，眉头微蹙：“加环节会增加不少工作量，时间也赶。”
“我已经初步联系了专家，也拟好了答辩流程和评分标准，” 沈清姿语气坚定，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工作量我来协调，保证不影响最终评选进度。多这一步，能让结果更经得起检验，也能给基层单位一个充分展示的机会。”
老王看着她眼底的笃定，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不像装的 —— 没有了周聿的光环，这姑娘反而更显锐利。
他沉吟片刻，最终点了头：“行，按你说的办，有需要随时找我协调。”
走出办公室，沈清姿悄悄松了口气，手心却攥出了汗。
她知道这是挑战：要协调二十多个入围单位，要对接专家时间，要准备答辩场地和物料，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但这也是机会 —— 一个让所有人看到，她沈清姿能扛事、能做好事，不是靠 “周太太” 头衔的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住在了办公室。白天跑各个处室协调流程，晚上留在工位审核答辩材料，连吃饭都在食堂随便扒两口。
桌面上的案例材料堆得比电脑还高，每一份都用不同颜色的标签标着重点，笔记本上记满了专家意见和答辩注意事项。
忙碌成了最好的屏障，把那些关于照片的杂念、关于孤独的情绪，都挡在了外面。
只有深夜开车回到公寓，打开门面对满室清冷时，那道被强行压住的 “暗涌” 才会冒头 —— 玄关的灯没开，她靠在门上，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乔薇的红裙，闪过评论区的恶语。
但她从不让自己沉溺。每次都只停顿三分钟，然后开灯，走到书桌前，继续看第二天要用的答辩流程。她不能停，一停，那些负面情绪就会把她吞噬。
周聿发来邮件那天，她正在核对专家名单。邮件内容很短，只有三行：“当地经贸对接初步落地，文化交流活动待推进。国内一切是否安好？” 语气像工作简报，没有多余的温度。
沈清姿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
她想起那张照片，想起深夜的委屈，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删了。只敲下六个字：“一切顺利，勿念。” 点击发送时，她看着屏幕上的邮件地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很快又被接下来的答辩安排覆盖。
她知道，自我证明的路还很长，那张照片带来的裂痕也还在。
但至少现在，她能用工作填满生活，用成果堵住质疑的嘴 ——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