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将听着声音渐渐远了。
这才坐下来，撕了块羊肉塞进嘴里慢慢嚼，然后看向全场。
忽然看见了，远处角落里。
自己的那十人小队围着篝火，气氛有点沉闷。
钱满仓咬了一口烤饼，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脸上写满了幽怨。
“昌哥啊，你说大人有这立功的机会，怎么不想着咱们啊？”
李顺昌没说话，只是闷头吃肉。
“现在倒好，功劳全让骑兵那帮人捞去了。”
“咱们在这儿干看着，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十个人七嘴八舌，越说越酸。
李顺昌终于抬起头，瞪了他们一眼：
“闭嘴！大人有大人考量，轮得到你们叽叽歪歪？”
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都是当兵的，谁不想立功？
贾将端起酒碗，起身走了过去。
“大人！”
李顺昌看见他过来，赶紧起身。
其他九人也慌忙站起来，一个个垂着头不敢看他。
“坐，”贾将摆摆手，自己在他们让出的空位上坐下，扫了一圈，“怎么了，一个个哭丧着脸？”
没人吭声。
钱满仓把头埋得更低了。
贾将笑了笑，端起碗：“来，我敬你们一碗。”
十人面面相觑，赶紧举碗。
干了之后，贾将放下碗，看着他们：“觉得今天没跟着我捞着功劳，心里不舒服？”
还是没人说话。
但钱满仓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出来。
“你们跟着我，还怕没机会？机会多是，先把你们把这身本事练扎实了吧！”
十人队愣了愣。
还有立功的机会？
钱满仓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那张圆脸终于舒展开了，嘿嘿笑了两声：“大人，我……我就是看着别人立功，心里痒痒。”
“痒痒就对了，”贾将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痒痒才能上进。但记住了，打仗不是儿戏，该你们上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们上。”
“是！”
十人齐声应道，声音比刚才洪亮多了。
“来喝酒！”
贾将看着他们，将手中酒一碗干净，对着他们说道。
“兄弟们，喝着。”
独自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准备醒醒酒。
来这世界多久了？
两个月？三个月？
从差点被周敏灭口，到如今在庆功宴上被众将敬酒……
真他妈像做梦。
正出神，忽然感觉有人靠近。
贾将扭头，看见顾青澜手里端着两个碗。
“贾统领，怎么喝不动了？”顾青澜在他旁边坐下，递过一碗，“喝点这个，解解酒。”
“顾将军？”贾将接过，有些意外，“您怎么……”
“看你被灌了不少，”顾青澜笑了笑，自己也端起一碗小口喝着，“我别的本事没有，醒酒汤还是熬得不错的。”
贾将尝了一口，酸酸甜甜，带着姜味，确实舒服。
“谢了。”
“客气，”顾青澜看着远处喧闹的人群，轻声说，“今天这一仗……打得漂亮。”
贾将侧头看她。
“顾大人也听说了？”
“营里都传遍了，”顾青澜转头看他，眸子在火光下亮晶晶的，“生擒狄族王子，火烧敌营……贾统领，文武双全啊。”
这话里带着真诚的羡慕。
贾将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都是将士用命，元帅指挥有方。”
顾青澜笑了笑，没接这话，而是轻声说：“关于粮草账簿……之前答应答谢贾将统领的。”
她顿了顿，看着贾将：“贾统领若有空，可以来看看。”
贾将心中一愣。
答谢他的？
“改日。”贾将一时间想不起是什么答谢了，只得点头，“改日有空一定去。”
两人又坐了会儿，顾青澜起身告辞：
“不打扰了，贾统领醒酒了。”
“顾将军慢走。”
贾将看着顾青澜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回忆着她是许诺给他什么答谢了。
正想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贾将皱眉看去，隐约看见几个身影匆匆往长公主营帐方向去了。
领头的……好像肖明珠身边的侍女是如画？
贾将心头一跳。
坏了。
把这位给忘了。
一柱香之前。
长公主营帐里。
肖明珠坐在案几后，手里拿着一卷书，但半天没翻一页。
帐外传来的喧闹声、歌声、划拳声，像一根根针，扎在肖明珠的耳朵里。
肖明珠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她放下书卷，冷声道：“如画！”
帐帘掀开，如画快步进来：“殿下。”
“外面怎么回事？”肖明珠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烦躁，“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如画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回殿下，好像是……阳家军打了一场胜仗，正在庆功。”
“胜仗？”肖明珠霍然抬头，“什么胜仗？何时打的？为何无人禀报本宫？”
一连三问。
如画垂着头：“奴婢……奴婢也是刚听说的。好像是今天下午，阳家军派骑兵偷袭了狄族大营，烧了粮草，还……还生擒了狄族的王子。”
帐内一片死寂。
肖明珠坐在那儿，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冷下去。
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一片晦暗不明的光。
许久，肖明珠才缓缓开口：“周敏……真是好本事啊。”
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打仗不报，庆功不请，”肖明珠慢慢站起身，走到帐口，看着外面远处的篝火，“这是真不把本宫这个监军……放在眼里了。”
如画不敢接话。
肖明珠盯着那片火光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冷。
“去，”肖明珠转身，看着如画，“打听清楚，是谁领的兵，还有……那个生擒狄族王子，姓甚名谁？”
“是。”
如画悄悄退了出去。
肖明珠看着晃动的烛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周敏……
你越是不想让本宫插手，本宫……越是要插上一手。
一柱香之后。
如画回来了。
她凑到肖明珠耳边，低声禀报打听来的消息。
肖明珠听着，眼神越来越亮。
“是贾将策划烧了狄族大营……柳如云抓了狄族二王子怀青。”
“贾将，柳如云。”
肖明珠喃喃重复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有意思，这家伙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好，好得很。”
肖明珠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周敏，你不是藏着掖着吗？
可现在……她可是掌握着缺口。
贾将可是他的人，不过这家伙倒是让她着实有些意外。
“如画。”
“奴婢在。”
“等这庆功宴结束了，去请贾将来一趟，就说本宫找他。”
“是。”
肖明珠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几日她的火气可是有些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