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无名死水与远古石碑
（起）
冰冷，刺骨。
并非单纯温度上的寒冷，更是一种渗入骨髓、侵蚀神魂的阴寒。林风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从虚空漂流的混沌与濒临崩溃的边缘被强行拉扯回来。他发现自己半身浸泡在漆黑的水中，水质粘稠却奇异的不含杂质，只是那无处不在的寒意正透过肌肤，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体内。
他怀中的净化之核碎片传来极其微弱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勉强驱散着周围的阴寒，维持着一个仅能覆盖他自身、薄得几乎看不见的秩序屏障。
“咳咳……苏师妹！李师兄！”林风强忍着识海传来的阵阵针扎般的痛楚（这是过度消耗和虚空挤压的后遗症），挣扎着在水中稳住身形，四下张望。
不远处，苏晓正费力地托着石莽庞大的身躯，让他口鼻露出水面，自己则冻得嘴唇发紫，秀发紧贴脸颊，狼狈不堪。李源在不远处扑腾着，呛了几口水，才勉强浮稳，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对新环境的惊惧。
“我……我们没死？”李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环顾这片灰蒙蒙、死寂无声的诡异水域。
“暂时没有。”林风游到苏晓身边，帮她一起托住石莽。石莽依旧昏迷，脸色苍白，但胸口尚有起伏，那庞大的体重在此刻成了巨大的负担。
“这里是什么地方？灵气……好稀薄，好古怪！”苏晓声音发颤，她敏锐地感知到，此地的灵气不仅稀薄，而且惰性极强，难以汲取，更夹杂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仿佛万物终结后的死寂气息。
林风摇了摇头，蔚蓝的眼眸深处也满是凝重。他抬头望向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均匀分布的灰色，散发着微弱的磷光，如同永恒的黄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水面辽阔无边，远方隐约可见一些扭曲的、如同巨兽骸骨般的黑色剪影，沉默地矗立在天水之间。
死寂，荒凉，没有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先离开水里，找个落脚的地方。”林风当机立断。这黑水太过诡异，长时间浸泡，即便有净化之核碎片微弱庇护，他也担心会对苏晓和李源造成不可逆的侵蚀。
他尝试调动体内力量，却发现原本浩瀚的秩序能量如今只剩下涓涓细流，勉强维持在筑基初期的门槛，而且运转起来晦涩迟缓，远不如在原本世界那般圆融自如。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对秩序能量也存在某种压制。
无奈，他只能和苏晓、李源一起，奋力拖着石莽，朝着最近一处看似是“岸边”的方向游去。那并非真正的陆地，而是一片突出水面的、由某种黑色岩石构成的浅滩。
（承）
游动的过程异常艰难。黑水的阻力似乎比寻常水流更大，那阴寒之气不断消耗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灵力。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却感觉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
终于，三人合力将石莽拖上了黑色岩石浅滩。一离开水面，那股刺骨的阴寒感稍减，但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与惰性灵气，依旧让人感到无比压抑和虚弱。
苏晓和李源几乎虚脱地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脸色都不好看。林风也感到一阵阵虚弱，但他强撑着，先检查了一下石莽的状况。伤势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依旧昏迷，如同沉睡。
他站起身，极目远眺。这片浅滩只是巨大黑色岩石结构的一角，向着灰蒙蒙的远方延伸，看不到尽头。岩石表面光滑冰冷，布满了被水流侵蚀的孔洞，没有任何植物或生命的痕迹。
“我们必须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及……如何活下去。”林风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取出便携背包——幸好这由特殊材料制成的背包在虚空漂流中未曾损毁。里面的探测器大部分已经失灵，只有最基础的环境监测模块还能勉强工作。
数据显示：大气成分复杂，含氧量偏低，存在多种未知惰性气体及微量能量辐射；环境温度恒定在接近冰点；重力略高于常规；空间结构稳定，但存在未知维度干扰……
“一个……死去的世界碎片？”苏晓根据数据和自己所知，做出了一个最可能的推断，“界外虚空之中，时常会漂浮着一些因大战或灾变而破碎的世界残骸，它们规则残缺，生机灭绝……我们很可能就落在了这样一处地方。”
这个推断让李源眼中的绝望之色更浓。落在一个死寂的世界碎片上，与流放等死何异？
林风没有说话，他闭上眼，全力激发神识，同时引导怀中净化之核碎片那微弱的感知力，向着更远处扩散。世界的规则压制很强，他的神识探查范围被极大压缩，如同凡人置身泥沼。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时，之前那丝若有若无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再次被他捕捉到！这一次，更加清晰了一些！方向……来自于这片黑色岩石结构的深处！
“那边有东西。”林风猛地睁开眼，指向浅滩延伸的黑暗深处，“不是自然形成的能量波动。”
（转）
希望，哪怕再渺茫，在绝境中也能点燃一丝火苗。
苏晓和李源闻言，精神皆是一振。
“去看看！”苏晓挣扎着站起身，尽管身体虚弱，但求知欲和求生欲支撑着她。
李源也默默站起，握紧了手中的断剑，尽管这凡铁在此地可能毫无用处。
林风背起昏迷的石莽——以他现在的状态，这负担极为沉重，但他别无选择。四人（或者说三人一昏迷）沿着黑色的岩石浅滩，向着那能量波动的来源方向，艰难前行。
脚下是光滑冰冷的岩石，四周是永恒的灰暗与死寂，只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空旷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黑色的岩石地面开始出现一些人工开凿的阶梯，虽然破损严重，覆盖着厚厚的黑色尘埃，但依稀能看出规整的痕迹。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倾倒的、同样由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残破石柱，上面刻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图案与符文。
“这里……有过文明？”苏晓蹲下身，仔细辨认着一根石柱上的刻痕，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充满几何美感的文字与符号，风格与G系列观测站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悲怆？
林风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怀中的净化之核碎片，似乎也因接近目标而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不再是完全沉寂。
他们沿着阶梯向上，终于抵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高地。高地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破的碑。
碑体由某种暗金色的金属与黑色岩石混合铸成，高达三丈，虽然布满裂痕，甚至缺失了一角，却依旧带着一种沧桑而威严的气势。碑身上，刻满了那种奇异的几何文字与符号，而在碑顶，镶嵌着一块约莫脸盆大小、表面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菱形水晶。
那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正是从这块濒临破碎的水晶中散发出来的！
（合）
三人走到碑前，仰望着这远古的造物，心中充满了震撼与疑惑。
“这文字……完全不认识。”苏晓蹙眉，她自认博览群书，通晓数种上古语系，但眼前这种文字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林风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碑身下方，那里刻着一幅相对清晰的图案——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数星辰如同沙砾，而在星空中央，描绘着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由无数圆环和光带构成的造物，其风格……与G系列观测站的核心结构，有着惊人的神似！而在那巨大造物周围，刻画着无数细小的、如同蝗虫般的阴影，正在围攻它！
图案的旁边，有几个被特意加粗、放大的几何文字。
林风虽然不认识这些字，但他怀中的净化之核碎片，却在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传来了清晰的、带着无尽悲凉与警示意味的意念波动：
【记录之碑——守望者号，于此……长眠。】
【警告后来者……‘吞界之影’……从未离去……】
“守望者号？吞界之影？”林风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似乎揭示了比G系列观测站更宏大的背景！所谓的“归墟”，难道与这“吞界之影”有关？
就在这时，似乎是因为他们的靠近，或者是因为净化之核碎片的共鸣，碑顶上那块濒临破碎的菱形水晶，突然回光返照般，猛地闪烁了几下！一段残缺不全、充满杂音的信息流，强行涌入林风的脑海，同时也在碑身表面投射出模糊扭曲的光影！
光影中，闪现过几个破碎的画面：
——一座巍峨程度远超G-07的银色巨构，在无尽黑暗中航行（守望者号？）；
——无数扭曲的、如同阴影般的怪物，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巨构的防线；
——巨构崩解，碎片四散……
——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张巨大的、标注着无数光点的星图，其中一个微弱的光点正在缓慢闪烁，其位置……似乎与他们现在所在的世界碎片隐隐对应！而在星图边缘，一个更加遥远的方向，有一个更加明亮、更加稳定的光点，被标记了一个特殊的符号——那符号，与林风在宗门最古老的典籍中见过的、代表“洪荒本源”的图腾，有七八分相似！
信息流戛然而止，水晶彻底黯淡，裂纹蔓延，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彻底破碎，化为一捧毫无灵性的粉末，簌簌落下。
碑身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微微震动，上面的刻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模糊。
林风呆立在碑前，脑海中回荡着那破碎的信息和星图。
洪荒本源？那个明亮的光点，是传说中万界起源、诸道祖庭的洪荒大世界吗？那是……归途的方向？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死寂世界，竟然是那艘“守望者号”的……残骸或者坠落之地？
就在他心潮澎湃，试图理清头绪之际——
“咔……嚓……”
一阵细微的、不同于岩石风化的摩擦声，突然从高地下方的黑暗中传来。
苏晓和李源瞬间紧张起来，循声望去。
林风也猛地转头，蔚蓝的眼眸锐利地盯向声音来源。
只见在那片黑色的水域边缘，一只覆盖着暗红色锈迹、形似节肢、大小如同磨盘般的金属“爪子”，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岸边的岩石。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一个庞大的、如同蜘蛛与蝎子结合体的金属造物，缓缓从漆黑的水体中爬了上来，它那布满传感器和能量炮口的头颅转向高地，数个猩红色的光点，死死锁定了碑前的四人！
这东西的风格，与遗迹中的“清道夫”截然不同，更加粗犷，更加……古老而充满敌意！
（第五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