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卷着巷口的梧桐叶打着旋儿,刚把诗社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吹得“吱呀”作响,像谁在门外轻轻叩问,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声音踏在青石板路上,“噔噔噔”的,像鼓点般敲打着寂静的巷弄,越来越清晰,带着一股挡不住的活力。
一尘正蹲在书架前整理旧书,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将一本《飞鸟集》插进空缺的位置。听见声响时,他刚直起身,后腰还带着些微酸,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常来诗社的年轻人小宇,怀里抱着个纸箱,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地下室。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脸颊泛着健康的红,像被秋阳晒透的苹果,眼里却亮得惊人,像是揣了颗小太阳在怀里,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暖了几分。
“砰”的一声,他把纸箱重重往长桌上一放,桌面的搪瓷杯被震得轻轻跳了跳,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还在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刚跑完一场漫长的路,却顾不上抬手擦汗,只是伸手指着箱子,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子:“看!我试做的书签!”语气里的兴奋像刚开瓶的汽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藏都藏不住,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的颤音。
一尘、抱着吉他调弦的阿哲,还有坐在窗边写稿的张老师,都被这阵仗吸引,纷纷围了过来。地下室的暖灯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堆着旧书的角落。
纸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木头清香混着墨香悄然飘了出来,像雨后的森林里藏着一间墨坊。里面是堆得整整齐齐的木质书签,每一枚都被打磨得光滑圆润,边缘没有一丝毛刺,摸上去温温润润的,像被岁月温柔抚摸过的玉石。
有的书签上,用激光细细刻着张老师写的“夕阳是温柔的句号”,字迹隽永,笔画间藏着老人的风骨,刻痕里还细心填了淡淡的金粉,在暖灯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把夕阳的余晖都锁进了木头里;有的印着高中生小林那句“奶奶的手是暖烘烘的糖”,字体圆圆的,带着孩子气的天真,旁边还配了个小小的简笔画——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捧着颗爱心,线条歪歪扭扭,却格外俏皮,让人一看就想起掌心的温度;连流浪汉老陈偶尔写在烟盒纸上的“风是自由的邮差”都被他细心印在了上面,用的是沉静的深蓝色油墨,像把整片天空的颜色拓在了木头上,透着股不羁的洒脱。
“我想做‘诗歌文创’,”年轻人抬手抹了把汗,手背蹭过额头,留下淡淡的汗痕,眼神却异常坚定,像在迷雾里找到了方向的船,再不会偏离航道,“把大家的诗印在书签、帆布包上卖,所有利润全捐给诗社。”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下室里熟悉的一切——书架上的旧书、墙上贴着的诗稿、角落里的吉他,最后落在一尘身上,语气里满是真诚,像在剖白一颗滚烫的心:“之前我跌进坑里,被生活磨得喘不过气,是你们用诗、用陪伴把我拉起来,让我知道日子里还有甜。现在我缓过来了,该换我帮你们撑下去,让这个藏在地下室的‘安慰站’,能一直暖着更多需要光的人。”
一尘拿起一枚书签,上面刻着“失败是未拆封的礼物”——那是他当初见小宇深陷低谷时,特意写给她的诗。此刻,这句诗被稳稳地刻在木头上,指尖抚过刻痕里的墨迹,粗糙的木头触感混着淡淡的墨香,像有股暖流从指尖漫到心里,忽然觉得心里一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起圈圈温柔的涟漪。
阿哲也凑过来,手指在书签堆里翻了翻,拿起一枚印着雏菊的书签——花瓣边缘的纹路清晰可见,旁边配着“花是春天的邮戳”,是李老师的句子。他捏着书签转了转,惊讶地问:“这手艺可以啊!打磨得这么光滑,图案也印得清楚,在哪做的?看起来挺精致的,不像随便糊弄的。”
暖灯的光落在纸箱里的书签上,把每一枚都照得暖融融的,那些刻着的、印着的诗句,仿佛都活了过来,在木头的纹里里轻轻呼吸,藏着诗社的故事,也藏着一个年轻人想要传递温暖的心意。地下室里的空气,忽然变得格外清甜,像掺了木头的香、墨的韵,还有人心底悄悄绽放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