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的急诊室,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气味,冰冷而洁净。苏蔓被迅速推进了抢救室,苍白的脸在荧光灯下几乎透明,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周慕深没有离开。
他坐在抢救室外走廊的长椅上,身体挺直,如同他处理公务时的姿态。深色的西装与医院雪白的墙壁形成鲜明对比,让他看起来像个误入禁地的闯入者。他没有表情,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某个虚无的点,手指却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泄露了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他留在这里,并非出于对苏蔓的关切。那只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审慎——他需要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如果她死了,他需要评估后续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提前部署,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如果她活了,他需要确保她不会借此再生事端,再次试图攀附或者反噬。
理性告诉他,守在这里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中缓慢流淌。偶尔有护士匆忙进出,对他投来好奇又克制的目光。他视若无睹,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主治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周先生,”医生的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沉稳,“病人是因高烧引起的急性肺炎,伴有严重脱水和电解质紊乱。送来得很及时,再晚一些可能就有生命危险。现在情况已经初步稳定,但还需要住院观察和治疗。”
周慕深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有劳。用最好的药和方案,费用方面不是问题。”
“请您放心。”医生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病人身体非常虚弱,似乎……近期精神和生理上都承受了很大压力。恢复期需要静养,也需要……一些心理上的支持。”
心理支持?周慕深心中冷笑。她的压力和虚弱,难道不是她自己一步步选择的结果?
他没有回应医生的暗示,只是淡淡道:“安排单人病房,谢绝一切非必要的探视。”
“明白。”
护士将仍在昏睡、挂着点滴的苏蔓推往VIp病房。周慕深站起身,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疏离的距离。
病房里,苏蔓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但平稳。卸去了所有妆容和伪饰,她看起来异常脆弱,甚至有些……普通。不再是那个精心算计、楚楚可怜或者孤注一掷的苏蔓,只是一个被病痛击倒的、孤独的女人。
周慕深站在床尾,静静地看着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遥远的片段——初见她时,她确实也曾有过几分不谙世事的清纯,在陆寒霆身边巧笑倩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份清纯被欲望和算计侵蚀,变得面目全非?
他很快驱散了这些无用的思绪。同情是廉价的,尤其是对苏蔓这种人。她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苦果自然也需她自己品尝。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天快亮了。
他守了一夜,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前男友”或者“故人”,完成了风险控制的必要步骤。但他心里清楚,这守候里,没有半分温情,只有冰冷的评估和彻底的撇清。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进病房时,周慕深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没有告别,没有叮嘱。
他为她支付了医药费和最好的看护,确保了事件的“干净”。
这,已是他对她,
最后的、也是唯一的,
“仁慈”。
至于醒来后的苏蔓,
是感激还是怨恨,
是幡然醒悟还是变本加厉,
都已与他周慕深,
再无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