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宫,坐落于皇城西侧,毗邻皇家园林太液池。
与其说这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片精巧雅致的建筑群。飞檐斗拱,雕梁画栋,虽不及正宫大殿的巍峨磅礴,却自有一番清幽灵秀之气。宫苑内引太液池活水,蜿蜒成溪,其上架设汉白玉小桥,溪畔遍植奇花异草,更有几丛青翠欲滴的灵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清响,灵气氤氲成雾,呼吸之间都令人心旷神怡。
在宫女的引领下,陆凡、凌雪薇、周文渊三人穿过重重回廊,向着主殿走去。
周文渊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压低声音道:“不愧是七公主的居所,这格局,这灵气浓度,比咱们水云宗的内门长老峰也不遑多让了。瞧瞧这地面,都是用‘温灵玉’铺就,常年行走其上,对温养经脉都大有裨益。皇朝底蕴,果然深不可测。”
凌雪薇目光扫过庭院中几处看似随意摆放的假山石和灵植,清冷的眸子微动,传音给陆凡:“阵法暗合九宫八卦,看似松散,实则环环相扣,若有异动,顷刻间便能发动,形成困杀之局。这位七公主,不仅身份尊贵,在阵法一道上,恐怕也颇有造诣。”
陆凡微微颔首,面色平静。他身负噬天血脉,对能量感知尤为敏锐。这明月宫内,明面上的守卫不算多,但暗处潜伏的气息却如渊似海,至少有三股气息让他都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压力,显然是有皇者境中的高手在暗中护卫。而且,整个宫殿似乎与皇城地底下的龙脉隐隐相连,气运绵长,固若金汤。
“既来之,则安之。这位七公主费心思请我们过来,总不会是为了显摆她的宫殿。”陆凡淡然回应,眼神深邃。他心中自有计较,对方有所图,他亦有所需。
步入主殿,殿内陈设并未极尽奢华,反而显得素雅大气。檀香袅袅,沁人心脾。主位之上,一位身着宫装长裙的少女正含笑望来。
她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剪水秋瞳灵动有神,顾盼之间自带一股皇家贵气,却又并不盛气凌人,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她并未佩戴过多首饰,仅有一支简单的凤凰衔珠步摇斜插鬓间,珠光流转,更衬得她容颜清丽,气质超群。
此人,正是大周皇朝的七公主——周明月。
“陆兄,凌姐姐,周兄,三位大驾光临,我这明月宫真是蓬荜生辉。”周明月起身相迎,声音清脆悦耳,态度热情而不失分寸,直接点出三人姓氏,显然早已做过功课。
陆凡拱手还礼:“公主殿下客气了,能得殿下相邀,是我等荣幸。”
凌雪薇微微欠身,算是见礼。周文渊则笑嘻嘻地拱手道:“公主殿下这地方真是人间仙境,我等能进来沾沾仙气,那是走了大运了。”
周明月掩唇轻笑:“周兄真是风趣。三位请坐,看茶。”
众人分宾主落座,立刻有容貌俏丽的宫女奉上香茗。茶汤碧绿,香气清幽,乃是罕见的“云雾灵茶”,有凝神静气,辅助悟道之效。
寒暄几句后,周明月目光落在陆凡身上,笑道:“陆兄如今可是名动中土了,‘诛凡令’下,依旧纵横睥睨,连败强敌,甚至引得那神秘的噬灵族都亲自下场谋划,此等风采,着实令人心折。”
陆凡端起茶杯,轻轻拨动茶沫,语气平淡:“公主谬赞。不过是些被迫反击,挣扎求存的手段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倒是公主殿下,身处深宫,却对天下事了如指掌,更显手段非凡。”
这话带着一丝试探。周明月能清楚知道“诛凡令”和噬灵族,说明她的情报网络极其厉害,绝非常居深宫的普通公主。
周明月聪慧过人,自然听出了陆凡的弦外之音,她也不恼,坦然道:“陆兄快人快语。实不相瞒,邀请三位前来,一是慕名已久,想结交诸位人中龙凤;二来,也确实是有要事相商,或者说,是有一桩可能关乎皇朝,也关乎诸位自身安危的事情,想与陆兄互通有无。”
“哦?”陆凡放下茶杯,目光微凝,“愿闻其详。”
周明月神色稍稍郑重了几分,纤纤玉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缓声道:“三位可知,就在数日之前,我大周皇朝的祖庙‘社稷坛’,遭遇了不明势力的袭击。”
“祖庙社稷坛?”周文渊惊呼出声,“那里不是供奉大周历代先皇和江山社稷神器的地方吗?守卫何等森严,谁敢在那里动手?”
凌雪薇也蹙起秀眉:“社稷坛关系皇朝气运,非同小可。可知是何人所为?”
周明月轻轻摇头,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对方手段极其诡异,行动迅捷,对皇城布防和祖庙禁制似乎都颇为熟悉。虽未造成根本性破坏,也未惊动供奉的先皇英灵,但他们目标明确,突破重重守卫,强行闯入社稷坛核心区域,似乎……是为了取走某样东西。”
陆凡心中一动,联想到蛊帝帝兵“万蛊星辰杖”的碎片,以及噬灵族对这类蕴含帝道法则之物的渴求。他表面上不动声色,问道:“可曾丢失何物?”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周明月看向陆凡,眼神意味深长,“经过清查,并未丢失任何已知的贵重物品。但据当时镇守社稷坛的一位皇室老祖宗以神魂感应,对方在核心区域停留的短暂时间内,有一股极其隐晦、却至邪至恶的气息一闪而逝,似乎……是强行攫取了一道被层层封印、几乎已被遗忘的‘残片’。”
“残片?”陆凡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不错。”周明月点头,“一道据说是上古某位大帝随身帝兵崩碎后,遗落下来的碎片,因其法则近乎磨灭,能量内敛,一直被封印在社稷坛深处,借皇朝气运温养,也借社稷之力镇压。若非此次变故,连皇室内部知晓其存在的人都寥寥无几。”
话说到这个份上,几乎已经挑明。那被夺走的,极有可能就是“万蛊星辰杖”的碎片之一!
陆凡与凌雪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噬灵族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快,还要猖狂!竟然敢直接对一国之祖庙动手!
“公主告知此事,是认为此事与我等有关?”陆凡直接问道。
周明月坦然道:“袭击者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留下的些许痕迹,经过天机阁的高人推演,指向了‘噬灵族’。而陆兄你,正是噬灵族‘诛凡令’的目标,与他们恩怨极深。更重要的是,我收到密报,噬灵族似乎在筹划一个名为‘猎皇’的计划,目标直指陆兄你。他们收集帝兵碎片,恐怕也与对付你,或者进行某种更大的阴谋有关。”
“猎皇……”陆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倒是好大的口气。”
周文渊在一旁咂舌:“好家伙,这帮阴魂不散的家伙,真是无孔不入。连皇朝祖庙都敢闯,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凌雪薇冷静分析:“如此看来,噬灵族收集帝兵碎片的速度在加快。他们袭击社稷坛,一方面是为了碎片,另一方面,或许也是一种试探,试探皇朝的反应和底线,为他们后续更大的行动做准备。”
周明月赞赏地看了凌雪薇一眼:“凌姐姐所言极是。父皇对此事极为震怒,已下令彻查。但噬灵族行踪诡秘,寻常手段难以追踪。因此,我才想与陆兄合作。”
“如何合作?”陆凡问道。
“三日后,由天机阁传人天机子发起,在皇城‘观星台’举办一场天骄茶会。”周明月说道,“名义上是年轻一代交流论道,实则另有玄机。据我所知,天机子手中掌握着一些关于‘寂灭星渊’,尤其是其核心区域‘归墟海眼’的最新消息。”
“归墟海眼”四字一出,陆凡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那里,正是他师尊李太白最后闯入的地方!
周明月继续道:“而且,有迹象表明,这次茶会,很可能会有身怀其他帝兵碎片的人出现,甚至可能包括……与陆兄你那块‘至尊骨’相关的线索人物。噬灵族也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会派人混入其中,或监视,或行动。”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茶香依旧袅袅,但气氛却变得凝重而微妙。
陆凡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海中飞速权衡。周明月给出的信息量很大,也极具诱惑力。帝兵碎片、师尊下落、至尊骨因果、噬灵族的“猎皇”计划……几乎所有核心线索,都隐隐指向了这场天骄茶会。
这位七公主,显然是想借他这把锋利的刀,去搅动皇城暗流,对付噬灵族,同时为她自己,或许也是为大周皇朝,争取利益。这是一种阳谋,摆明了车马,告诉你危险与机遇并存。
片刻后,陆凡抬起眼,直视周明月:“公主殿下坦诚相告,陆凡感激。这场茶会,我会去。至于合作……若在茶会上,公主方提供的消息确有助于我寻得师尊重讯或应对噬灵族,陆某自然承情,在力所能及且不违背本心的情况下,可与殿下互通消息,一致对外。”
他没有把话说满,保留了自主性。但这也正是周明月所期望的,她不需要一个完全听命的盟友,需要一个能打破僵局的强大合作者。
周明月展颜一笑,如百花绽放:“如此足矣。届时,我会安排人手,为陆兄提供一些必要的便利和信息。预祝陆兄,在茶会上能有所斩获。”
正事谈完,气氛稍稍缓和。周文渊又开始发挥他活跃气氛的特长,妙语连珠,引得周明月不时轻笑。
又闲聊片刻,陆凡三人便起身告辞。
周明月亲自将三人送至殿外,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化作一丝深邃。
一名老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侧,低声道:“公主,此子如何?”
周明月轻声道:“深不可测。杀伐果决之外,心思缜密,洞察力极强。他身上的气息,连我都感到一丝隐隐的压迫。或许,他真能成为破局的关键……通知我们的人,密切关注茶会动向,尤其是战天帝族那几个狂人的反应。陆凡来了,这皇城的水,想不浑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