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弥漫着焦躁的气息,青铜炭盆里的银丝炭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帐中凝滞的空气。我(萧烬)将手中的狼毫笔重重搁在案上,狼毫在宣纸上拖曳出一道狰狞的墨痕,如同此刻中州城外绵延数十里的战线。
陛下,西漠援军已过黑水关,三日之内便能抵达中州城下。雷啸天猩红着双眼,铜盔上的兽面狰狞可怖,末将愿率三万铁骑正面强攻,定要在援军到来前拿下此城!帐内甲胄铿锵,十余名将领纷纷请战,唯有墨尘静立沙盘一侧,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我推开案上堆积如山的军情简报,狮眸扫过帐中众人。强攻?雷啸天的提议与昨日并无二致。可中州城墙高池深,萧战那厮又在此经营十年,贸然进攻不过是徒增伤亡。我走到沙盘前,指尖按在代表中州城的木质模型上,那里已插满了代表攻防的小旗,密密麻麻如同刺猬。
陛下,帐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蛮牛掀开帐帘,赵山河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缓步走入这充斥着杀伐之气的军帐。这位前朝遗臣手中提着个半旧的木箱,须发皆白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仿佛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与他无关。
先生有何高见?我示意众将肃静。自三顾茅庐请出这位隐于市井的战略大师,每逢战局胶着,他总能以寥寥数语点醒梦中人。
赵山河将木箱置于沙盘旁,打开箱盖取出一卷泛黄的舆图。他枯瘦的手指在舆图上比划着:陛下请看,中州城背靠断云峰,三面环水,唯有南门地势平坦。此等易守难攻之地,强攻便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他苍老的声音如同古钟,每一个字都敲在众将心尖,兵法有云,围师必阙。
墨尘眼中精光一闪:先生是说围三阙一?
然也。赵山河颔首,从木箱里取出几面黑色小旗,北、东、西三面围城,只留南门生路。敌军见有逃路,必死战之心动摇。他将黑旗插在沙盘相应位置,又取出代表西漠援军的红色小旗,更重要的是,西漠援军必经苍狼谷。枯瘦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的峡谷标记,派一支精锐袭扰其粮草辎重,断其退路,中州城便成孤城。
我凝视沙盘,赵山河的部署如同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剖开战局的死结。围而不攻待其内乱,袭扰援军断其臂膀,两计相辅相成,既避免无谓牺牲,又能瓦解敌军士气。战略大师的沉稳与远见,让我想起年轻时在兵法书上读到的那句话: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中州粮草还能支撑多久?我问道。
半月。赵山河笃定道,据冷月心密报,城中存粮只够半月之用。我军只需围而不攻,待其粮尽,不战自乱。他从木箱底层拿出几本账册,这是臣根据商队往来记录推算的粮草消耗,误差不会超过三日。
帐内鸦雀无声,雷啸天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几位请战的将领面露惭色。我走到赵山河面前,狮眸中燃起久违的光芒:传朕旨意,命雷啸天率五万铁骑围北门,凌霜率三万银甲军围东门,墨尘坐镇中军大营,围而不攻。目光转向沙盘西侧,夜无影。
阴影中无声无息走出戴着青铜面具的杀手,单膝跪地:属下在。
你率五千影卫,三日之内必须拿下苍狼谷。记住,只袭粮草,不恋战。我掷出一枚虎符令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属下领命。夜无影接过令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帐外阴影中。
赵山河看着杀手消失的方向,浑浊的老眼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这位战略大师从不探究帝王的手段,只专注于战局本身。他合上舆图时,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半截刺青——那是前朝兵部尚书的标记。三朝老臣辅佐新主,这份胸襟让我肃然起敬。
陛下英明。墨尘躬身行礼,眼中却掠过一丝复杂光芒。我知道这位狐系谋士在想什么,赵山河的横空出世,无疑分薄了他在军中的影响力。但此刻我无暇顾及这些,狮系帝王的直觉告诉我,赵山河的计策是破局的关键。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蛮牛掀帘而入:陛下,南国送来密信。他呈上一只鎏金香囊,正是凤清羽惯用的信物。
我捏碎香囊取出密信,墨尘与赵山河识趣地告退。展开信纸,凤清羽娟秀的字迹间透着惊心动魄的阴谋:中州牧已信萧战通敌之说,今夜三更将有内乱。信纸末尾画着一只流泪的狐狸,那是她厌倦伪装时的暗号。
我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灰烬在风中飘散。凤清羽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而赵山河的围三阙一之计,恰好能将这场内乱的效用最大化。战略大师的远见与狐系公主的狡黠,在此刻形成奇妙的共振。
帐外寒风呼啸,吹动帅旗猎猎作响。我走到帐门前,望着中州城方向的夜空。那里星辰黯淡,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赵山河的沉稳布局,凤清羽的暗中搅局,还有潜藏在暗处的冷月心情报网,无数丝线正在悄然编织成网,而我,便是这张网的中心。
陛下,夜深露重。蛮牛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将披风轻轻搭在我肩上。这个熊系护卫总是如此,不善言辞却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
我紧了紧披风,狮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萧战,你的末日到了。赵山河的围三阙一,加上凤清羽引发的内乱,中州城破之日已近在眼前。只是此刻我尚未察觉,沙盘旁的阴影里,墨尘遗落的玉佩正泛着幽光,而那卷被赵山河收起的舆图上,苍狼谷的标记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淡的红点。
夜色渐深,中军大营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帅帐的烛火通明至天明。我知道,从赵山河将黑旗插在沙盘上的那一刻起,九域统一的棋局,已落下最关键的一子。战略大师的智慧如同明灯,照亮了乱世征途上最崎岖的那段路程。而我需要做的,只是握紧手中的剑,等待收网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