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泼洒,庭院深处虫鸣低回,仿佛天地也在平息。一轮明月悄然攀上屋檐,清辉倾泻在青石板上,泛起微凉的银光。一道修长的身影被拉得悠远,宛如刀刻于地,静而不动——叶晨峰立于门侧,衣袂未扬,却有无形气浪自他体内缓缓荡开,如江河奔涌,又似深渊吐纳。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方南祥只觉胸口猛然一沉,像是被千钧巨石压住呼吸,体内的真气竟如逆流之溪,滞涩难行。他双目沉重,视线模糊,心头骤然掀起惊涛骇浪:这少年不过二十出头,眉宇间尚带几分青涩,怎会拥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气势?那不是修炼数年的积累,而是某种早已超越凡俗境界的存在。
“莫非……从娘胎就开始淬炼筋骨?”他在心底苦笑,指尖微微颤抖,冷汗顺着脊背滑落,“这家伙根本不是来切磋的,他是来碾碎我所有骄傲的。”
可越是恐惧,胸中那团火反而烧得更烈。那是久违的战意,属于真正战士才懂的血脉共鸣。他曾是特种部队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在生死边缘游走过上百次。如今面对叶晨峰,那种濒临极限的感觉再度袭来——不是死亡的预兆,而是突破桎梏的契机。
一声怒吼划破寂静!
方南祥猛然暴起,身形如猛虎扑食,拳风呼啸裂空,每一击都凝聚百炼筋骨之力,带着山崩之势直取叶晨峰面门。拳影重重,劲风卷起落叶纷飞,整座庭院仿佛都在震颤。
然而,叶晨峰只是轻轻一侧身,错步、转身,动作轻盈如风拂柳枝,任你狂澜万丈,我自岿然不动。那一招招刚猛无比的攻势,在他眼中竟如稚童嬉戏,徒有其形而无其神。
当又一记重拳撕裂空气袭来时,叶晨峰终于动了。
身形一闪,快若鬼魅,脚尖如灵蛇出洞,精准点中其膝弯要穴。方南祥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还未反应,脖颈已被一双温热的手掌稳稳扣住——没有杀机,却蕴含着生与死仅在一念之间的压迫感,仿佛只要对方心念微动,他的性命便如烛火熄灭。
片刻后,手掌松开。
“方哥,”叶晨峰语气平和,目光却深邃如渊,“你的拳法刚猛霸道,招式衔接流畅如行云流水。若对手与你实力相当,胜率至少九成。”
方南祥喘息未定,苦笑着摇头:“您这是夸我还是讽刺我?”
但他心里清楚,真正懂武之人,才能一眼看穿这套祖传拳法的精髓与瓶颈。而这年轻人,不仅看得透彻,甚至……似乎还能点化它。
“我对拳法有些研究。”叶晨峰淡淡道,眸光微闪,“能再打一遍给我看看吗?或许,我能帮你让它更进一步。”
没有犹豫,方南祥缓缓站起,深吸一口气,将家族传承数十代的《伏虎七十二式》徐徐展开。拳起如龙吟穿云,掌落似雷霆震地,每一式皆含先辈血汗,每一步都踏着岁月沉淀的重量。那是血脉的延续,是荣耀的烙印。
叶晨峰闭目凝神,灵魂力悄然运转,识海之中已将整套拳法拆解重构。前世他纵横天下三百年,习百家之长,融万千流派于一身,亲手改良过上百种武学体系,创立过九大宗门心法。此刻不过信手拈来,便已在心中勾勒出一条更为完美的路径——刚柔并济,阴阳相生,势断意连,气贯长虹。
睁开眼时,他已开始演练。
动作比原版更快、更狠、更流畅,原本断裂的“势”被巧妙连接,原本滞涩之处如今如江河贯通。原本霸道凌厉的虎形拳意,竟隐隐生出了凤舞九天般的灵动之美——刚中有柔,猛中藏巧,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觉醒之后,竟展翅化作神凰,翱翔九霄。
方南祥瞪大双眼,喉咙干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祖辈无人能破的瓶颈,竟被一个外人一眼看穿,且仅凭一次观摩就完成了升华?
“这……这才是真正的武道啊……”他喃喃自语,眼眶竟有些发热,声音微颤,“我们赵家练了八代的拳,原来一直困在‘力’字上,从未触及‘意’的门槛……而你,一出手便是道!”
一套拳毕,叶晨峰收势而立,气息不乱,衣袍未皱,轻声道:“试试看,这一版,应该能让你的拳意提升三倍不止。”
方南祥颤抖着模仿了一遍,顿时感到体内气血澎湃奔涌,经脉如春冰初裂,仿佛某种封印被彻底打破。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敬服与感激,双膝几乎要跪下:“叶先生,您不只是高手……您是宗师!真正的武道宗师!”
那一夜,叶晨峰又以灵魂力为赵启华修复受损脏腑,指尖轻点,紫气流转,配合一张古方,许下半载痊愈之诺。赵家上下沉默无言,唯有感激深埋心底,如泉涌无声。
饭桌清淡,菜肴朴素,人心却复杂难言。唯有叶晨峰神色如常,举箸饮茶,仿佛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随手拂去肩上落叶,不值一提。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正欲入定修炼,忽闻门外细碎脚步声来回徘徊,迟疑不定。
推门而出,月光如水,庭院中央站着一人——赵婉婷披着薄纱睡衣,衣袂随风轻扬,肌肤若隐若现,宛若月下仙子。她双眸含雾,唇瓣微咬,脸颊染霞,像是藏着整个春天的悸动与委屈。
“我可以……进你房间吗?”她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又重重砸在他心尖。
叶晨峰心头一软,侧身让她进来。
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幽幽问道:“晨峰……你和苏嫚姐……以前是不是男女朋友?”
刹那间,叶晨峰明白了。原来这几日她眼神躲闪、情绪低落,并非因中毒之事,而是心绪难安。这丫头,竟在悄悄吃醋。
他忍不住笑了,笑意温柔如春风拂面,抬手轻抚她的发丝:“婉婷,你是在吃醋吗?”
“谁吃你醋了!”她立刻扭过身去,耳尖通红如燃,声音却越来越小,几近呢喃,“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哪有资格管你……”
话音未落,一具温暖的怀抱从背后将她紧紧圈住。她挣扎了一下,终究无力抵抗那份安心与依恋,渐渐软了下来,靠进他怀里,像一只终于归巢的小鸟。
叶晨峰贴着她的发丝,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是我的女人,这一生都不会变。至于姚苏嫚……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样的关系。我的心,早就有人住了——是你,从很久以前就是你。”
窗外,晚风停驻,星辰低垂,仿佛也为这一刻屏息。
一朵昙花悄然绽放,香气弥漫,如同命运的低语——
有些情,始于年少,却注定贯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