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妃来了。
凌惊鸿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写好名字的名牌。外面刚通报完,脚步声就响了起来。她没抬头,放下笔,用袖子擦了擦手指上的墨。
门开了,一股香味飘进来。
“妹妹今天看起来不错。”苏婉柔说话声音很轻,“昨晚听说你睡得不好,我过来看看。”
凌惊鸿抬起头。苏婉柔站在门口,穿了一身海棠红的裙子,皮肤很白,头发上戴着金步摇,轻轻晃着。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低着头,袖口绣着半朵红梅。
“劳烦姐姐关心。”凌惊鸿站起来行礼,动作不急不慢,“只是做了个梦,有点累。”
苏婉柔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器,“这些是宴会上要用的?挺好看的。”
“都是新换的。”凌惊鸿往旁边让了一步,“怕旧的有灰,前几天就让人全换了。”
苏婉柔笑了笑,手指摸了摸一只琉璃杯,“怪不得闻起来有股清香。我还以为是你用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洗的。”
“姐姐想多了。”凌惊鸿也笑了,“御膳房送来的时候是封好的,我不敢乱动。”
两人对视了一下,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苏婉柔坐下来说:“没事我就放心了。明天宴席,皇上点名要你敬第一杯酒,别出错。”
“我知道。”
“那就好。”她站起来,语气突然变轻,“人活着,平安最重要。有些人总想争一口气,结果命都保不住。”
凌惊鸿低头整理袖子,“姐姐说得对。所以我从不冒险。”
苏婉柔看着她,点点头:“你能明白最好。”
说完,她带人走了。
门一关,凌惊鸿脸上的笑就没了。
她走到窗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苏婉柔的轿子刚走,那个袖口绣红梅的宫女走在最后,走得比别人快一点,像有什么急事。
凌惊鸿放下帘子,转身打开柜子里的暗格,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有灰色粉末和几根银针。
她把盒子交给云珠:“送去厨房。说是我要给各宫准备的安神茶点材料,让他们照方子做。”
云珠接过盒子,小声问:“主子,这真是安神用的吗?”
“不是。”凌惊鸿淡淡地说,“但他们会觉得是。”
云珠低头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凌惊鸿叫住她,“送去苏妃那一份,盒子夹层里的东西,别弄错。”
云珠点头,快步出去了。
屋里只剩凌惊鸿一个人。
她回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画宴会的座位图。把苏婉柔的名字圈起来,移到靠近皇位的位置,旁边写下三个字:双生壶。
这是她昨天就想好的计划。
一对玉壶,一真一假。真的壶内壁涂了显毒粉,碰到毒会变色;假的看起来一样,但不会变。只有她知道哪个是真的。
她要把真的那只混进宴会上用的酒器里。
但她不能自己动手。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她派去的心腹太监回来了。
“办好了?”她问。
“回主子,已经换好了。现在放在东配殿第三个架子上,和其他器具一起。”
“有人看见吗?”
“没人发现。我特意选在午休时,守殿的人都在打瞌睡。”
凌惊鸿点头:“下去吧。”
太监走后,她走到镜子前,整了整衣领。红色礼服已经准备好,金线绣的凤凰在光下闪着光。
她不用打扮得多美,只要让人记住她的位置就行。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开始忙了。
挂彩带,点香炉,乐师在偏殿练曲子。凌惊鸿坐在屋里,喝了半碗粥,让云珠检查随身带的东西。
“匕首?”
“在袖子里。”
“解毒丸?”
“贴身带着。”
她起身走到桌前,拿起名牌,放进袖袋。
一切准备好了。
不久,云珠慌张跑回来。
“主子!出事了!”
“慢慢说。”
“我去厨房拿茶点,看见那个袖口绣红梅的宫女,偷偷往布包里倒粉!她以为没人看到,但我认得那瓶子——就是昨天您让我送过去的药粉瓶!”
凌惊鸿眼神一冷。
对方动手了。
而且用的是她送出去的药粉。
说明他们怀疑她防备,想反过来栽赃她。
她立刻叫来心腹太监,低声说了几句。太监马上去了。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回:凤仪宫传话到御膳房,说主子临时想喝桂花酿,要提前查酒。
凌惊鸿穿上外袍,亲自去了东配殿。
到了那里,御膳房主管正在翻找酒器,一脸着急。看到她来了,赶紧迎上来。
“娘娘恕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酒壶就不见了?”
凌惊鸿没说话,目光扫过在场的人。
那个袖口绣红梅的宫女站在角落,手藏在袖子里,手指紧紧攥着。
她开口问:“有没有人动过这里?”
主管连忙点头:“刚才有个宫女说看见老鼠跑进来,进去赶了一下……”
“哪个宫女?”
那人犹豫了一下,指向角落。
凌惊鸿一步步走过去。
宫女往后退了半步。
“把手拿出来。”
宫女不动。
“我说,把手拿出来。”
她慢慢抬起手,掌心里抓着一个布包。
凌惊鸿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布包是空的。
她冷笑一声,转身走到架子前,拿出一只玉壶,倒了些酒进杯子,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丢进去。
银针立刻变黑。
全场安静。
御膳房主管扑通跪下:“娘娘明鉴!这酒真不是我们做的!一定是中途被人动了手脚!”
凌惊鸿看向那个宫女,声音平静:“你说,你是哪个宫的?”
宫女嘴唇发抖:“奴婢……是苏妃宫里的。”
“叫什么名字?”
“春桃。”
“春桃。”凌惊鸿重复一遍,“你刚才进去赶老鼠,碰过这些器具没有?”
“没有!我就看了一眼!”
“那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没……没有……”
凌惊鸿上前一步,直接扯开她袖子。一块布掉了出来,还有淡淡的药味。
她举起布,对着众人:“这上面沾的就是能让银针变黑的毒。你们谁闻不出来?”
没人敢说话。
凌惊鸿收起杯子和银针,语气平静:“这套酒器全部封起来,送到尚仪局查。另外,请苏妃娘娘亲自处理这件事——毕竟……”她顿了顿,“她的人出了事,总该有个交代。”
说完,她转身走了。
没人敢拦。
回到凤仪宫,云珠关上门,松了口气:“主子,您太厉害了!这次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凌惊鸿没说话,只是坐到桌前。
她知道苏婉柔不会这么容易倒。
但她也不需要她倒。
她只想让她明白——你动不了我。
傍晚,消息传回来了。
尚仪局确认酒里有毒,源头是苏妃宫女春桃。春桃被关进慎刑司,苏妃说她是私自行动,和自己无关,但已经下令禁足反省。
凌惊鸿听着汇报,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她赢了这一局。
但她没有笑。
因为她知道,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宴席上。
她站起来,走到衣柜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盒。打开盒子,取出一根银针,在指尖轻轻一划。
血冒了出来,她没擦。
看着那滴血,她忽然说:“今晚我要出宫。”
云珠一愣:“去哪?”
“宗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