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名衙役押解着胡安民疾步而来。
只见他步履蹒跚,甫一踏入公堂门槛,便双腿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他勉强稳住身形,抬头却见堂上商县令那张不怒自威的面容。
“大……大人,”胡安民声音发颤,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商县令端坐案前,指节轻叩桌面,锐利的目光如刀般直刺人心:“胡安民!你与王金琰狼狈为奸,设局陷害沈家,还不从实招来!本官受你们蒙蔽,险些铸成大错,你可知罪!”
胡安民闻言顿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额头磕得砰砰作响:“大人明鉴啊!那王金琰仗着武威侯世子的权势,以重利相诱,小的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这才昧着良心与沈家签下那等契约。如今小的已自食恶果,求大人开恩啊!”
“现在才知求饶?晚了!”商县令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惊堂木,“你与王金琰一个都休想逃脱!他勾结漕帮大当家李富绑架沈清钺,勒索巨额赎金。如今李富已被府衙缉拿归案。一旦他供出与王金琰的勾当,你作为与王金琰来往最密切的人,也跑不了。”
正说话间,又有衙役来报:王金琰已连夜潜逃。
“王金琰果然是个招摇撞骗之徒,哪是什么武威侯世子?”商县令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纷纷跳起:“传令下去,封锁城门,严查过往行人!着画师绘制海捕文书,务必将此人缉拿归案!”
胡安民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难怪那厮笃定沈清钺无法履约,原来就是他勾结李富绑架了沈清钺。
他呆滞地望着青砖地面,悔恨与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突然,他想起昨日交付给王金琰的那批货物,急忙膝行上前:“大人明察!小人并非同谋,也是受害者啊!王金琰那厮骗走了小人的货物……”
商县令闻言立即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从实招来!把你们如何相识勾结的经过,一五一十交代清楚,若有半点隐瞒,定不轻饶!”
胡安民战战兢兢地开口,从一个多月前初识王金琰说起,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商县令眉头紧锁,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在公堂上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公堂上格外清晰。
突然,商县令猛地站定脚步,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向胡安民:“你若想脱罪,必须咬定王金琰是主谋。就说你是被他胁迫利用,所有勾当都是他指使的。你不过是受他蒙蔽,为利所诱才一时糊涂。特别是要详细交代他如何骗取你的货物——这才是你能否从轻发落的关键。”
胡安民忙不迭地点头,“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照实说,那王金琰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小的真是被他害惨了。”
商县令当即命师爷将胡安民的口供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胡安民战战兢兢,将与王金琰往来的种种细节,包括每次会面的时间地点、谈话内容,甚至银钱往来数目,都如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差役们正忙着在全城各处张贴王金琰的通缉告示。
城门口、街巷口、集市旁,一张张通缉画像格外醒目,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商县令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他心知肚明,只要王金琰一日不落网,这个案子就永远是个隐患。
更让他忧心的是,必须设法将整个案件,包括李富绑架沈清钺一事,统统推到王金琰头上。
只是不知那个莽夫李富,能否机灵地配合这个计划……
想到这里,商县令懊恼地捶了下桌案。
他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似低调的沈家竟有如此能耐,不仅查到了李富头上,成功救出沈清钺,还惊动了知府大人亲自督办此案。
当初沈家报案时,他还因旧怨对沈清钺被绑一事敷衍了事,如今想来真是追悔莫及。
眼下案情急转直下,若李富被证实是水匪,他这个县令必定难辞其咎,失职渎职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
更可怕的是,若李富供出每月向商户收取“平安钱”,而其中五成都要孝敬他这个县令的话……
商县令想到这里,顿觉天旋地转,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
他强自镇定,唤来心腹,压低声音吩咐道:“你即刻换上便装,以李富表兄的名义去府城大牢探监。务必让李富咬死三件事:第一,绝不能提‘平安钱’半个字;第二,死也不能承认是水匪;第三,就说一切都是受王金琰蛊惑,绑架之事也是王金琰指使。只有这样说,才能少吃些苦头。”
心腹领命匆匆而去。
一名衙役神色慌张地冲进大堂,单膝跪地急促禀报:“大人,知府大人刚刚派人传令,命您明日午时务必前往府衙议事,说是要彻查此案!”
商县令闻言,脸色骤然煞白,额角冷汗涔涔而下。
他攥紧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暗忖:知府大人竟亲自过问此案,看来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若是李富在严刑之下招供,自己多年经营必将毁于一旦!
他强压下心中不安,挥手示意衙役退下,转身回到案前,盯着胡安民的口供,眼神阴晴不定。
片刻后,他猛地抬头,对师爷沉声道:“立刻备车,本官要要亲自去一趟府衙,先行拜会知府大人。”
师爷见他神色凝重,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吩咐下人准备车马。
商县令整了整衣冠,临出门前又回头瞥了一眼瘫坐在地的胡安民,冷冷道:“胡会长,这几日就委屈你在县衙小住。待本官查明真相,自会还你公道。”
说罢,他转向衙役们厉声喝道:“将他押入牢房,严加看守!若走漏半点风声,本官唯你们是问!”
衙役们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架起面如死灰的胡安民。
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商会会长此刻嘴唇颤抖,似乎想要辩解,却终究没能发出半点声音,只能任由衙役拖拽着消失在阴暗的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