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描述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营地死寂的水面。古怪脚印、仪式祭坛、被标记的猎场——这些细节把抽象的恐惧捏成了狰狞的实体,连空气都凝着冰冷的铁锈味,每口呼吸都带着刺痛。
李老师指向苏晚晴的指控虽被秦教官厉声打断,但怀疑的毒刺已扎进每个人心里。人们看她的眼神,不再只是疏远,多了层看待异类的惊惧,仿佛她不是需要保护的校花,而是个行走的灾厄源头。
苏晚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蜷在庇护所最暗的角落,像尊失了魂的瓷偶,连林枫递来的水和食物都不再碰。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夜幕落下时,比以往更沉的黑暗裹住了岛屿。乌云吞了星月,只剩篝火这点微光,映得每个人的脸明暗交错,像徘徊在光明与深渊边缘的鬼影。
林枫主动守夜。他睡不着,目光也没法从苏晚晴身上移开——手臂上的胎记一直传着低低的温热,不再是警示,反倒像种……共鸣?又或是某种力量在对抗着悄悄增强的侵蚀。
后半夜,篝火渐弱。就在林枫起身准备添柴时,那尊“石像”忽然动了。
苏晚晴以近乎梦游的僵硬姿态,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动作轻得没半点声响,仿佛不受重力束缚。
林枫的心脏猛地攥紧,屏住了呼吸。
她没看任何人,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漆黑的大海,一步步走了过去。脚步虚浮,却带着诡异的韵律,不像人类行走,更像场仪式性的踏步。
“晚晴?”林枫压低声音喊,手下意识攥紧了身边的木弓。
苏晚晴毫无反应,继续她的“舞蹈”。走出篝火的光区,融入海滩的黑暗里,只剩道隐约的白皙身影在移动。
林枫立刻跟上去,保持着小段距离,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秦教官也醒了,看见这幕脸色骤变,抓起金属管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其他浅眠的幸存者被惊醒,都惊恐地望着那个走向大海的诡异身影。
苏晚晴一直走到海浪漫过脚踝才停下。她对着无边的黑暗海洋,缓缓抬起双臂,像在拥抱什么,又像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祈祷。
就在这时,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乌云像被无形的手拨开道缝隙,清冷的月光如银柱般倾泻而下,恰好将苏晚晴罩在其中。月光里,她后颈的衣领不知何时滑落,那片暗蓝色纹路彻底露了出来!
不再是若隐若现的痕迹,而是清晰无比、泛着微弱幽光的复杂图案!纹路像活物般轻轻蠕动、延展,形态竟和林枫在森林石碑上见的符号、溪边岩石上的血字,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幽蓝光芒映着她苍白的皮肤,透着种邪异又凄冷的美。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随着纹路发光,平静的海面开始泛起不自然的涟漪——不是风吹的,是从深海涌上来的、无声的涌动。那持续不断的亵渎低语,在这一刻陡然响了数倍,不再是钻进脑海,而是化作实质的音波,在月光下的海滩上回荡!
“呃……”苏晚晴喉咙里滚出声悠长的、非人的叹息,音调扭曲得完全不像她。她仰起头,沐浴在月光里,身体开始以超越人体极限的、充满扭曲美感的姿态缓缓摆动,像在迎合某种来自深海或星空的韵律!
“她……她被附身了!”一个女幸存者歇斯底里地尖叫,连滚带爬往后缩。
李老师面无人色,牙齿咯咯打颤:“怪物!她是怪物!”
连王硕都吓得瘫坐在地,张大嘴说不出话。
秦教官攥紧金属管,手臂青筋暴起,却对着眼前的超自然景象手足无措。
只有林枫,在极致的恐惧里,反倒生出种奇异的冷静。他死死盯着苏晚晴颈后发光的纹路,又看向月光下诡异涌动的海面——胎记的温热越来越强,像在催促他做什么。
他猛地想起外公笔记扉页上,用朱砂画的那个简单却刻在心里的符号:一道直线勾着弧线,像个“封”字的古老符文。旁边有行小字:“心念至诚,气血为引,可镇邪祟于方寸。”
没时间犹豫了!
林枫狠狠咬破指尖,鲜红的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凭着记忆和莫名的冲动,他快步上前,不顾那搅乱心智的低语、不顾苏晚晴诡异的舞姿,将滴血的手指猛地按向她后颈纹路的中心!
指尖触到冰凉皮肤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震鸣炸开!林枫指尖的血像滴在烧红的铁板上,发出轻微的“嗤”声,一股灼热的气流以接触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苏晚晴短促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剧烈颤抖,颈后的幽蓝纹路骤然亮到极致,又迅速黯淡下去,像被强行按回了暗处。她的非人舞姿戛然而止,眼里的异象消失,只剩极致的痛苦和茫然,身体一软,朝地上倒去。
几乎同时,海面的涟漪平息了,增强的低语也像潮水般退去,变回之前的背景噪音。乌云重新合拢,月光被遮住,海滩又陷进昏暗里。
林枫一把扶住昏厥的苏晚晴,感受着她微弱的脉搏和冰凉的体温,自己也因脱力和精神冲击差点站不稳。他低头看指尖的血,再看苏晚晴后颈——纹路虽暗,却没消失,像个沉睡的诅咒。
秦教官冲上来帮忙扶住她,看林枫的眼神里满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疑问。
所有目睹这幕的幸存者都僵在原地,鸦雀无声。恐惧到了顶点,可这次,恐惧的对象不只是森林里的怪物和苏晚晴,还多了林枫——这个能用鲜血“镇压”邪异的神秘青年。
林枫喘着气,望向重新变黑、却像藏了更多秘密的大海。他知道,刚才的举动或许暂时阻止了可怕的降临,却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不凡,把自己推到了这场人与未知恐怖对抗的风口浪尖。
苏晚晴是容器,而他,或许就是那把时灵时不灵的“锁”。舞蹈停了,但仪式,远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