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着牵牛花的香气钻进窗时,我被檐下小燕子的叫声吵醒。刚坐起身,就看见林阿柚飘在窗台前,浅青色的裙摆轻轻晃着,指尖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片羽毛——那羽毛沾着晨露,落在昨晚没关的旧镜旁,尾端似乎还粘着什么。
“阿栀,你看这羽毛。”她转头喊我,眼底映着晨光,像盛了两汪浅溪,“上面好像有字。”
我快步走过去,接过羽毛。那是片燕子的尾羽,灰黑色的羽面上,竟真的有淡淡的墨痕,像是用毛笔尖轻轻描上去的,凑成了“梨熟了”三个字。字迹极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可我一眼就认出,那是爷爷的笔迹——和他写在槐树叶上、旧信里的字迹,一模一样。
“爷爷?”我的指尖微微发颤,羽毛上的晨露沾在指腹,凉得让人心头发热。林阿柚的指尖也凑了过来,这一次,她的指尖没有穿过羽毛,而是轻轻落在了“梨熟了”三个字上,让墨痕变得清晰了些。
“是爷爷的声音。”林阿柚忽然闭上眼睛,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倾听什么,“他说,后院的梨树种活了,让我们去看看。”
后院?我愣了愣。自从爷爷去世后,后院就一直锁着,堆着些破旧的农具,我从来没见过什么梨树。可林阿柚的眼神那么笃定,我还是找出了爷爷留下的铜钥匙,牵着她的手(虽然只碰到一片冰凉),往后院走去。
生锈的铁锁“咔嗒”一声打开时,尘土簌簌落下。推开门的瞬间,我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后院的空地上,竟真的长着一棵梨树,树干不算粗壮,却枝繁叶茂,枝头挂着满树青黄的梨,风一吹,梨叶“沙沙”作响,像在打招呼。
“这是……”我快步走过去,指尖触到梨树干,树皮带着湿润的凉意,显然是刚种活不久。林阿柚飘在梨树下,仰头看着枝头的梨,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水光:“这是张奶奶家的梨树苗,小时候我总在梨树下玩,爷爷说要把它种活,等我‘回来’的时候,就能吃到梨了。”
我忽然想起爷爷笔记本里的一句话:“阿柚喜欢梨,等我种活了梨树苗,就给她做梨膏糖,做梨糕,让她再也不用想念张奶奶的味道。”原来爷爷早就种了这棵梨树,只是一直没告诉我们,等着某个清晨,让燕子衔来羽毛上的字,指引我们找到这里。
“阿栀,你看!”林阿柚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她飘到梨树的另一侧,指着树干上刻着的字——那是两个小小的名字,“阿柚”和“阿栀”,旁边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爷”字,显然是爷爷刻的。“是爷爷刻的,”她的声音哽咽着,“他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了一起,就像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靠在梨树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树干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林阿柚飘到我身边,用额头轻轻碰了碰我的额头,这一次,我竟真的感觉到一丝温暖,不像往常那样冰凉。“我们摘个梨尝尝吧,”她说,“爷爷肯定想让我们尝尝他种的梨。”
我踮起脚,摘下一个最大的梨。梨皮青黄相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把梨递到林阿柚面前,虽然知道她碰不到,却还是固执地举着。“你尝尝,”我说,声音有些沙哑,“肯定很甜。”
林阿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梨,这一次,她的指尖真的碰到了梨皮,让梨上的晨露沾在了她的指尖上。她的眼里满是惊喜,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是甜的,”她说,“和我小时候吃的梨一样甜。”
我们坐在梨树下,看着枝头的梨,听着檐下的燕鸣,阳光透过梨叶洒在我们身上,林阿柚的浅青色身影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被梨香裹住的星星。我忽然明白,爷爷留下的不只是梨树和羽毛上的字,还有他对我们的爱,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从未缺席的陪伴。
风轻轻吹过,梨叶“沙沙”作响,像是爷爷在笑着说“阿柚,阿栀,梨熟了”。我靠在林阿柚身边,嘴角带着笑意,忽然觉得,这样就很好——有她陪着,有爷爷的牵挂陪着,不管以后走多远,我都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