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苏州下起了罕见的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簌簌飘落,将沈家村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林墨驱车来到沈书言与阿阮的合葬墓前,手中捧着一束新鲜的红梅。雪花落在红梅上,红白相映,格外清丽。
他将红梅轻轻放在墓碑前,指尖拂去碑上的积雪。“阿阮,沈先生,我来看你们了。”林墨轻声说道,“今年的雪很大,就像民国二十七年那个冬天,沈先生出征时的那场雪。”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掠过,红梅的花瓣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林墨望着墓碑上“沈书言烈士与爱妻阮氏之墓”的字迹,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自从沈书言的骨灰迁回合葬,这座墓碑前便时常有村民自发前来献花,他们都说,这对跨越七十余年的恋人,终于能在雪中相守了。
离开烈士陵园,林墨径直走向那座种满红梅的小院。推开朱红的木门,院中早已银装素裹,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傲然绽放,暗香浮动。他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看着漫天飞雪,仿佛又看到了阿阮身着蓝色旗袍的身影,在雪中翩翩起舞。
“阿阮,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总爱在这里堆雪人,你就站在一旁,笑着给我递雪球。”林墨轻声说道,眼中满是怀念,“那时候我总以为,你会一直陪着我,看着我长大,看着我成家立业。”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林墨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色羽绒服的女孩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雪人摆件。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笑容温婉,竟与阿阮有几分相似。
“请问,你是这里的主人吗?”女孩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极了冬日里的清泉。
林墨站起身,有些意外地说道:“不是,我只是来这里看看。你呢?”
“我叫阮雪,是阿阮姑婆的后人。”女孩笑着走进院子,目光落在院中盛开的红梅上,眼中满是欣喜,“小时候听奶奶说,姑婆年轻时有一个很爱的人,他们约定战后在种满红梅的小院相守,可惜最终没能如愿。”
林墨心中一动,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阿阮的后人。“我叫林墨,”他说道,“我认识阿阮,她……曾陪伴我长大。”
阮雪愣住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你认识姑婆?可是姑婆已经去世七十多年了。”
林墨笑了笑,将阿阮和沈书言的故事缓缓讲了出来。从民国二十六年的初遇到徐州会战的别离,从阿阮七十余年的等待到沈书言台湾的孤守,再到最终的合葬相守,每一个细节都饱含深情。
阮雪静静地听着,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原来姑婆的等待这么辛苦,”她哽咽着说道,“奶奶说,姑婆去世后,魂魄一直停留在这座小院,不肯离去。她总说,姑婆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给她幸福的人。”
林墨看着阮雪眼中的泪水,心中感慨万千。“现在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说道,“沈先生的骨灰已经迁回合葬,他们可以在这片红梅树下,永远相守了。”
阮雪点了点头,走到一株红梅前,轻轻抚摸着花瓣:“姑婆最喜欢红梅了,她说红梅象征着坚韧与深情。”她转过身,看着林墨,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林墨。如果不是你,姑婆和沈先生的故事,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人知晓。”
“不用谢,”林墨说道,“能帮他们完成心愿,是我的荣幸。”
两人坐在石桌旁,聊着阿阮和沈书言的往事,聊着小院的变迁。阮雪告诉林墨,她从小就听着姑婆的故事长大,一直想来这座小院看看,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阮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递给林墨,“这是奶奶整理姑婆遗物时发现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说要在合适的时机交给你。”
林墨心中一震,接过信封。信封上的字迹娟秀熟悉,正是阿阮的笔迹。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
“致林墨吾友:展信安。吾知此生执念已了,终将离去。然念及你自幼相伴,心中甚是不舍。阮雪乃吾侄孙之女,性情温婉,与吾颇有几分相似。吾知你孤身一人,恐你日后孤寂,故托她前来探望。红梅小院乃吾与书言定情之地,今赠予你,愿你此后有良人相伴,岁岁无忧。此生相遇,三生有幸。——阿阮绝笔。”
读完信笺,林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他没想到,阿阮在离去前,竟然还为他做了如此周到的安排。
阮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姑婆一直很疼你,她希望你能幸福。”
林墨点了点头,擦干眼泪,心中满是感动。“我会的,”他说道,“我会好好守护这座小院,守护这份珍贵的回忆。”
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院中盛开的红梅。林墨和阮雪一起,在院中堆了一个雪人,雪人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仿佛阿阮和沈书言在祝福着他们。
离开小院时,阮雪笑着对林墨说:“以后我会常来这里看看,帮你打理院中 的红梅。”
林墨点了点头,心中满是期待。他知道,阿阮并没有真正离开,她化作了院中 的红梅,化作了阮雪眼中的温柔,永远守护着他。
回去的路上,林墨的心情格外舒畅。他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阿阮的祝福正在慢慢实现,他的人生,即将迎来新的篇章。
几个月后,林墨和阮雪举行了婚礼。婚礼的地点,就在那座种满红梅的小院。红梅盛开,宾客满座,所有人都在为这对新人祝福。
林墨牵着阮雪的手,站在院中 的红梅树下,心中感慨万千。他望着眼前的新娘,仿佛看到了阿阮的笑容。“阿阮,谢谢你,”他在心中默念,“我会好好幸福,不辜负你的期望。”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林墨和阮雪一起打理着红梅小院,闲暇时会去烈士陵园看望阿阮和沈书言。他们时常会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听着风吹红梅的声音,聊着过往的故事。
又是一年冬至,大雪纷飞。林墨和阮雪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烈士陵园。孩子指着墓碑上的名字,好奇地问道:“爸爸,这是谁呀?”
林墨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笑着说道:“这是阿阮奶奶和沈爷爷,他们是一对很相爱的人,一直在守护着我们。”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摸墓碑上的红梅图案。阮雪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雪花落在三人身上,落在墓碑上,落在远处的红梅小院里。林墨知道,阿阮和沈书言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它化作了代代相传的思念,化作了红梅树下的守护,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他的人生,也因为这段跨越阴阳的陪伴,变得格外温暖而厚重。他会带着这份珍贵的回忆,带着阿阮的祝福,和阮雪一起,守护着这座红梅小院,守护着这份跨越岁月的深情,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