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如同浸透了鲜血的幕布，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撕裂。阴山脚下，广袤的荒原之上，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胤北伐军阵，已然列阵完毕。经过内乱整肃，军心非但没有涣散，反而更加凝聚，如同一块经过淬火的精钢，沉默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刀枪如林，反射着初升朝阳冰冷的光辉，旌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尤其是中军那面新立的暗金龙纹帅旗，仿佛承载着整个帝国的意志，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龙旗之下，程烈并未披挂厚重的铠甲，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金纹龙披风。他并未居于阵后，而是策马立于中军最前方，目光平静地遥望着远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草原联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战旗，无声地激励着身后每一个士卒。
对面，草原联军在王帐金狼旗的引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铺天盖地而来。昨日偏师全军覆没，内应又被连根拔起，消息早已传开，联军士气受损，但大汗乌维显然已无退路，只能驱使着大军，发动这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总攻。他要用大胤军队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稳固摇摇欲坠的汗位。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彻原野，那是草原进攻的号令。
“弓箭手！准备！”大胤军阵中，各级将领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如同乌云般的箭矢从草原骑兵阵中升起，带着凄厉的呼啸，向着大胤军阵覆盖而下！
“举盾！”
“砰！砰！砰！”
厚重的盾牌瞬间竖起，组成密不透风的盾墙。箭矢撞击在盾牌上，发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声响，偶有箭矢穿过缝隙，带起一蓬蓬血花，但整个军阵岿然不动。
第一波箭雨过后，草原骑兵的前锋已然冲近，他们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发出野狼般的嚎叫，面孔因嗜血的兴奋而扭曲。
“长枪！前刺！”
“轰！”
如同钢铁森林骤然前倾！无数闪烁着寒光的枪矛从盾牌缝隙中猛地刺出，如同毒蛇出洞，精准而致命！冲在最前面的草原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带刺的铁墙，人仰马翻，瞬间被刺穿、挑飞！惨叫声、马嘶声、兵刃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
战争，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血腥、最残酷的獠牙。
程烈依旧立于阵前，冷眼看着这血肉磨盘般的厮杀。他并未立刻出手，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等对方的气势由盛转衰，等那隐藏在军阵中的“大鱼”按捺不住。
战局胶着。大胤军阵防守严密，如同磐石，任凭草原骑兵如何冲击，始终屹立不倒。林远坐镇中军，指挥若定，不断调动兵力，弥补防线漏洞，甚至偶尔发动小规模的反冲锋，蚕食着敌军的兵力。
乌维在后方王旗下看得双目喷火，他没想到大胤军队的韧性如此之强。
“萨满！让萨满上！用法术轰开他们的乌龟壳！”乌维对着身边的萨满首领咆哮。
数名身着华丽法袍、手持奇异法器的草原萨越众而出，他们开始跳起诡异的舞蹈，吟唱着古老而晦涩的咒文。天地间的能量开始躁动，狂风卷起沙石，天空隐隐有雷光汇聚，更有一股阴冷污秽的气息开始弥漫，试图侵蚀大胤军队的士气与阵型。
就在萨满法术即将成型的瞬间——
“哼！旁门左道，也敢在朕面前班门弄斧？”
一直静立不动的程烈，终于动了。
他并未施展什么复杂华丽的法术，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几名萨满所在的方向，虚虚一按！
“皇极镇域，破邪！”
一股浩瀚、堂皇、至阳至刚的意志，伴随着磅礴的皇道龙气与暗金色灵光，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席卷而出！那正在汇聚的狂风、雷光、污秽气息，在这股煌煌帝威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冰消瓦解！那几名施法的萨满更是如遭重锤击胸，齐齐喷出鲜血，法器崩碎，萎顿在地，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程烈一按之威，竟直接破去了数名萨满联手施展的大型诅咒法术！
这一幕，极大地提振了大胤军队的士气，而草原联军则是一片哗然，攻势为之一滞。
“大汗！那人就是程烈！必须先杀了他！”乌维身边，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的身影低声说道，正是幽瞳殿安插在乌维身边的最后一名高级顾问。
乌维眼中闪过疯狂与决绝，他拔出腰间的金刀，指向程烈：“草原的勇士们！长生天在上！杀了那个南人皇帝！金银财宝，奴隶女人，任尔等取用！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尤其是乌维最精锐的“金狼卫”，如同打了鸡血般，汇聚成一股钢铁洪流，不顾一切地朝着程烈所在的中军核心发起了决死冲锋！
与此同时，那名幽瞳殿顾问也悄然后退，融入混乱的战场阴影中，显然在寻找偷袭的机会。
面对这如同疯狗般扑来的金狼卫，程烈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来得好！”
他猛地一夹马腹，坐下神骏的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龙吟般的嘶鸣！程烈自身则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如同一只展翅的金鹏，主动迎向了那汹涌而来的敌潮！
“烈阳焚天！”
他双掌齐出，不再保留！体内的烈阳真力如同火山爆发，化作两道粗壮无比、缠绕着暗金火焰与丝丝紫气的光柱，轰入金狼卫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
如同两颗小太阳在敌军阵中炸开！恐怖的高温与冲击波瞬间吞噬了数百名金狼卫，人马俱焚，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焦炭！原地留下两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冒着滚滚浓烟！
这非人的力量，这神魔般的场景，彻底吓破了草原联军的胆！原本汹涌的攻势瞬间崩溃，无数骑兵惊恐地勒住战马，甚至调转方向，只想远离那个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玄色身影！
“魔鬼！他是魔鬼！”
“快跑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乌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金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他最后的依仗，他最精锐的金狼卫，在程烈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他喃喃自语，面色灰败。
就在这时，那名潜伏的幽瞳殿顾问，如同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终于找到了机会！他趁着程烈刚刚施展大招，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从一片阴影中骤然窜出，手中一柄淬着幽蓝剧毒的匕首，带着撕裂灵魂的阴寒，直刺程烈后心！
这一击，时机、角度、狠辣，都堪称完美！是刺客的巅峰一击！
“陛下小心！”远处的林远看得目眦欲裂，却救援不及。
程烈仿佛背后长眼，在那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猛地回身！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刺客，只是并指如剑，指尖一缕紫金光芒乍现！
“紫霄，诛邪！”
后发先至！
那缕紫金光芒，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淬毒匕首的尖端！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鸣响！
那柄显然非凡品的匕首，从尖端开始，寸寸碎裂！紫金光芒顺着匕首蔓延而上，那幽瞳殿顾问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便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从手臂开始，迅速汽化、消散！连同他藏身的阴影，都被那至阳至刚、蕴含一丝紫气道韵的力量彻底净化！
秒杀！
程烈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冷漠地扫过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已然崩溃的草原联军，以及那面孤零零的王帐金狼旗。
“乌维，该结束了。”
程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如同最终的审判。
他抬起手，指向那面金狼旗。
“大胤将士听令！”林远抓住时机，声嘶力竭地怒吼，“全军突击！目标——金狼旗！擒杀乌维者，封万户侯！”
“杀——！”
积蓄已久的战意轰然爆发！大胤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溃逃的草原联军发起了总攻！
兵败如山倒。
草原联军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只顾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乌维在亲卫的死命保护下，仓皇向北逃窜。
程烈并未亲自追击，他立于战场中央，脚下是尸山血海，身后是如虹士气。他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这场大胜所带来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王朝气运，以及体内那因杀戮与胜利而更加凝练的皇道龙气。
识海中，天机匣光华流转，第六色区域的紫气，似乎又凝实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他低声吟诵，睁开双眼，眸中紫金光芒一闪而逝。
此战之后，北疆至少可得十年安宁。而他的目光，已然再次投向了西方。
那里，还有未了的因果，等待他去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