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怀安穿戴整齐,出了县衙,坐着马车向城外驶去。
为了怕骑马破坏了他的形象,他特意没有骑马,而是由李大牛赶着马车,王小二骑马护送。
鳌山卫指挥使朱建威的宅邸并不在即墨城内,而是在城外的南里村,这里离即墨城和鳌山卫驻地都不远。
朱家一世祖朱逻早年随明成祖朱棣南征北战,屡立战功,被授予世袭鳌山卫指挥使,就定居在即墨县南里村。
出城大约走了几里路,就来到一条小河旁,官道的尽头,是一面高大的马头墙,正中写着南里村三个大字。
一个百户走上前来,朝马车拱手道:
“敢问是知县周大人吗?”
周怀安撩开车帘。
“正是周某,前来拜访朱大人。”
百户再次拱手。
“末将马二宝,是大人的亲兵百户,我家大人已在宅邸恭候,特遣末将在此恭迎大人,大人的马车请随末将前行。”
周怀安刚刚正准备下马车了,听了马二宝的话,才知道还没到地方。
“有劳马大人了。”
马二宝跨上战马,在前面带路。
马车穿过一座长长的石桥,上了一段缓坡,这才来到一处五进的大宅院门口。
早有管家和亲兵迎上前来,分别安置王小二、李大牛,还有马匹和马车,马二宝和管家带领周怀安来到大堂。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站在大堂门口,显得英武不凡,正是鳌山卫指挥使朱建威。
周怀安快走两步,首先拱手道:
“即墨知县周怀安,拜见朱大人。”
朱建威也走上前一步,笑道:
“周大人客气了,快请快请。”
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几句,丫鬟上茶之后,众人退出大堂。
朱建威首先开口:
“周大人一到即墨县,安置流民,平抑粮价,让即墨百姓不再挨饿,本官佩服不已。”
周怀安笑道:
“鳌山卫驻守在即墨县,朱大人才是即墨的定海神针。”
“下官初来乍到,本来想早日拜访,但一直事务缠身,拖延至今,还请朱大人莫怪。”
朱建威摆摆手。
“周大人莫要自谦,鳌山卫驻扎即墨,还有诸多方面需要地方支持。”
“不知周大人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朱建威是武官,这个指挥使是世袭的,也不会弯弯绕,直接开门见山。
周怀安看朱建威相问,也就直接说:
“下官今日前来,是想跟朱大人合作一桩生意。”
朱建威当然听说,这个知县一来,就盯上了海盐的生意,与黄家、郭家和杨家各自合作,一口气搞了三个盐场。
这时,一个中年贵妇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个果盘。
“听说知县大人大驾光临,刚刚家丁采摘了一些新鲜梨子,老身斗胆,端来一些给周大人品尝。”
周怀安万万没有想到,朱建威的夫人竟然亲自出来,见他这个外客。
朱建威是正三品的卫指挥使,是有实权的武将,按照明朝的制度,三品文武官员的夫人也都是有诰命在身。
按照品级,也算在他这个七品芝麻官之上。
何况,自己还想要她当自己的丈母娘呢。
周怀安赶紧站起身,躬身行礼。
“晚辈周怀安,拜见朱夫人。”
朱夫人看周怀安自称晚辈,对她恭敬行礼,笑道:
“周大人客气了,快坐快坐。”
说着,她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拿起小刀,一边削梨子一边说:
“周大人,这个梨子是我们自家庄园产的,可好吃了,老身削一个你尝尝。”
昨天她就听丫鬟说了,自己女儿女扮男装,跟知县见了面。
她后来还把女儿的丫鬟叫过来,详细询问了所有细节,已经听出知县对女儿有意思,就是感觉有点放肆。
眼看女儿年龄越来越大,作为母亲,她心中焦急万分,也给女儿介绍了很多公子,但没有一个是女儿能看上的。
得知女儿与知县见面,想到知县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公子,赶紧派人去打听知县有没有结婚。
得到的信息是,知县可能还没有结婚,但有两个贴身丫鬟,应该是妾。
她当即就来了兴趣,周怀安一到,她马上就安排自己的丫鬟上茶。
丫鬟回去,描述了知县的相貌和谈吐,很满意,决定亲自来看看。
朱建威也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然会亲自来到大堂,更没有想到,送了水果还不走,还要赖在这里,给知县亲自削水果。
但这种情况,他既不能赶夫人走,也不能不让夫人削水果,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
周怀安看这个预备丈母娘亲自给自己削水果,大喜过望。
“多谢朱夫人!晚辈从小最喜欢吃梨子了。百果称宗品最奇,餐冰咽雪食如饴。”
为了在丈母娘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文采,还把古人赞美梨子的诗句都搬了出来。
朱夫人一听,笑了,将削好的梨子一片片削入碗中,将碗递给周怀安,笑道:
“一团削玉并刀下,数片浮冰碧碗中。”
周怀安没想到这个丈母娘竟然还是个才女,接过碗筷,吃了一片梨,笑着说:
“疗渴已能除痼疾,尝新何幸及衰翁。”
这几句诗虽然不是同一首,但都出自元末明初隐士蓝仁的咏梨诗。
几句诗,一下子让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周大人年纪轻轻,就高中进士,实在称得上天才神童,不知道娶妻没有?”
周怀安一愣,没想到这个预备丈母娘也看上自己了。
朱夫人看周怀安的表情,以为他已娶妻,有些失落,赶紧找补:
“老身看周大人少年英才,如果没有娶妻的话,老身或许可以帮忙牵线。”
周怀安赶紧放下碗,拱手道:
“不瞒朱夫人,晚辈尚未娶妻,若朱夫人能介绍一良缘,晚辈感激不尽。”
朱夫人大喜,赶紧询问周怀安的家庭情况,周怀安一一作答,还把两个贴身丫鬟的事儿也一并说了,主打一个坦诚。
朱建威读书不是太多,没有听过这几句诗,看夫人竟然跟一个陌生晚辈谈笑风生,又是对诗,又是介绍媳妇,脸色越来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