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的指尖还在发麻，指甲盖下那道黑线像条冬眠的蛇，不动了，可皮肤底下总有些说不清的痒。他没再掏出来看，手一直揣在裤兜里，像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梼杌缩在狐九儿怀里，浑身湿漉漉的，耳朵贴着脑袋，偶尔打个喷嚏，鼻尖飘出一缕极细的黑丝，刚冒头就被狐九儿掌心的血泪裹住，封进新掏出来的琉璃瓶里。瓶子一合，轻轻一晃，里面那丝黑气翻腾两下，熄了。
“最后一根。”她低声说。
李狗蛋抬头，冲天际吼了一嗓子：“老混沌！别装死，干活了！再睡老子把你塞微波炉里转三圈！”
远处云层一震，一团毛乎乎的影子滚了过来，落地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吧唧摔成个圆球。它打了个嗝，吐出一口辣条味的白气，然后张嘴——
无数光丝从它嘴里喷出来，像蜘蛛织网，缠上那些还在闪烁的世界裂缝。咔嚓几声，空间接缝处亮起符文，一道道金线横贯天穹，把十二个摇摇欲坠的世界连成一片。
头顶上，星图成型了。
像一张巨大的棋盘，每一颗星都是一座世界的入口，光流在其中穿梭，映得废墟一片通明。风一吹，辣条包装袋哗啦响，李狗蛋肩上的猫妖小橘抖了抖耳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行啊你。”李狗蛋踢了踢脚边的混沌，“以前光会吃，现在还会修路了。”
混沌哼唧两声，叼起一根不知从哪捡来的辣条，吭哧啃起来。
可星图刚稳，就有杂音来了。
某道光门里闪出个披铠甲的家伙，嗓门跟破锣似的：“守护早餐摊？就这？老子在火狱界打了三百年仗，不是为了听你说‘谁动煎饼果子我弄死谁’！”
另一道门里探出个机械脑袋，冷冰冰地接话：“情感共鸣指数低于阈值，建议解散该组织。”
李狗蛋没理他们，弯腰从外卖箱底摸出个旧微波炉，锈得快散架了。他掏出三根辣条，扔进去，按了三分钟。
“滋啦”一声，炉灯亮了。
众人愣住。
三分钟后，“叮”——
他拉开门，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红油浮面，辣条泡得软乎，还冒着灵气白烟。他手腕一抖，汤水泼向星图接缝。
“嗤——”
光纹炸开一圈涟漪，紧接着，所有世界气息共振起来。火狱界的熔岩香、甜点大陆的奶油味、雷劫云里的臭氧味……全混在一起，最后竟融成一股熟悉的早市烟火气。
“闻到了吗？”李狗蛋咧嘴，“锅巴焦香，辣椒呛人，还有豆浆桶边那圈陈年油渍的味道。”
没人说话了。
姬冷月冷笑一声，甩手抛出一把毒粉。粉末在空中炸开，不伤人，反倒化作金色烟花，噼里啪啪写着几个大字：
**“老子吃的不是饭，是和平。”**
社恐雷劫抖了抖，雷云边缘还在溃散。它低头看了看自己发颤的雷锤，又看了看李狗蛋。
然后，它跳了。
《极乐净土》的节奏从雷云深处响起，它笨拙地抬腿、扭胯、甩手，雷光随舞步铺展，渐渐织成一张法阵，稳稳托住星图基底。
狐九儿靠在李狗蛋肩上，轻声说：“你说守护，我就信。”
李狗蛋没回头，只是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指甲盖下的黑线已经没了，只留一道浅痕，像被蚊子咬过。
他仰头，看着那片横跨万界的星图，忽然笑了。
转身，他把空汤碗往天上一抛。
碗飞出去，划了道弧线，砸进星图中央，碎了。
“这碗，”他说，“敬每一个起得比太阳早的摊主。”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十二个世界。
火狱界的老兵默默摘下头盔，甜点大陆的厨师停下搅拌棒，雷云上的孩子抱着雷兽坐直了身子。
“从今天起，”李狗蛋往前一步，踩在废墟最高处，外卖服破烂不堪，肩上多了条狐九儿递来的旧围巾，“这里叫——万界早餐联盟。”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谁敢动一个煎饼果子，我让他十万个宇宙都吃不上辣条。”
星图轰然大亮。
掌声、欢呼、锅铲碰撞声、豆浆沸腾声……从各世界涌来，汇成一片喧腾的海洋。混沌躺在他脚边打盹，小橘蜷成一团，阿喵不知什么时候溜出来，正用剑气雕迷你辣条城堡。
狐九儿眼含笑意，姬冷月抱臂冷笑，社恐雷劫还在跳舞，跳得满头大汗。
一切看起来，都结束了。
直到系统突然静默了三秒。
【检测到更高维度存在】
【是否启动模拟？】
李狗蛋站在原地，没动。
星图最深处，一点幽光缓缓睁开，无声凝视。
那眼睛没有瞳孔，也不属于任何生灵，就像宇宙本身裂开的一道缝，冷冷地照下来。
他眯了眯眼。
脚边混沌忽然打了个嗝，把最后一口辣条渣吐出来，迷迷糊糊说了句梦话：“……收件人是你。”
姬冷月眉头一皱，毒粉在指尖微微发烫。
狐九儿的手悄悄搭上李狗蛋的胳膊。
社恐雷劫的舞步慢了一拍，雷云边缘闪过一丝紫纹。
李狗蛋抬起手，指节咔咔作响。
他没看那眼睛，也没回应系统。
只是低头，从外卖箱最底层，摸出一包从未开封的联名款辣条。
包装上印着一行小字：**“本品含微量时空纤维，食用后可能出现短暂维度错位。”**
他撕开一角，放嘴里嚼了嚼。
味道很冲，带着铁锈和星尘的腥。
他咽下去，舔了舔嘴角，抬头望向星图深处。
那眼睛，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