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蹲在泥地里，手指蘸着辣条油和防滑粉，在地上划出一道歪斜的节拍线。他嘴里哼着一段副歌，声音不大，但每个音都卡在雷云轻微震颤的间隙里。头顶那团灰蓝色的云絮抖了抖，像被挠到痒处的猫尾巴。
“听见没？”他抬头，“你抖的频率，跟这调子对上了。”
云层没回应，只从边缘漏出一缕细电，滋啦一下打在不远处的石板上，炸出个焦黑小坑。
“别劈我客户。”李狗蛋咧嘴，“咱今天不搞破坏，搞艺术。”
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泥，爬上旁边一台瘫倒的机甲肩膀。残破的金属外壳硌得脚底生疼，但他稳住了。从腰间解下一包芥末味辣条，撕开咬了一口。辣劲直冲脑门的瞬间，眼前十万次人生轰然展开——
练舞、打拍、放雷、失控……九万九千八百次失败。直到最后一次，他在心跳、滑板轮转声和猫打喷嚏的杂音里拼出一组节奏，雷声竟稳稳落成音符。
他睁开眼，把那段节拍写在一张辣条包装纸上，踮脚贴到低空雷云的边缘。纸片刚沾上湿气，就被静电吸住，微微飘动。
“来！”他踩上改装滑板，腾空而起，撒出一把防滑粉。粉末在空中拉出银色光轨，“跟着我跳机械舞！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他自己先扭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提线木偶。左腿抬高，右臂伸直，脖子一梗一梗。滑板在半空画圈，雷劫珠残片嗡鸣不止。
雷云剧烈抖动。
过了三秒，一道极细的雷光从云缝探出，轻轻一颤——
“哒。”
不是炸响，也不是嘶鸣，而是一个清脆的八分音符。
李狗蛋差点从滑板上笑翻下去。“老雷！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他立刻调整姿势，把滑板横在胸前当麦克风架，“再来！抬左腿！扭腰！收腹！对，就这样！”
雷光开始断续跳动，每一下都对应一个口令。
“哒——哒哒——哒——”
音符状的紫色闪电接连落下，触地即散成粉红光雾。
广场边缘几个还在打盹的修者猛地睁眼，手不受控地甩了一下。
一名瘦高道士突然原地转圈，道袍飞旋，嘴里还念着：“贫道今日闭关……哎哟！”
他脚下一滑，直接来了个劈叉。
“有效！”李狗蛋大喊，“加力！”
他猛踩滑板加速，在空中划出Z字轨迹。防滑粉不断洒出，形成节奏引导带。雷云终于不再躲闪，整团下沉，雷光如琴键般密集敲击。
粉红色音符漫天飘落。
地面人群集体僵住，随即齐刷刷扭动起来。有人甩外套，有人脱鞋扔向半空，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千遍。街舞的力道混着修真者的灵气，震得瞌睡虫成片爆裂，灰雾如退潮般溃散。
一台机甲关节咔嗒轻响，手指缓缓蜷起。
李狗蛋正要鼓掌，眼角忽然瞥见不对劲。
一名白发长老边跳边怒吼：“这幻觉太羞耻了！”
话音未落，他双手一扯，道袍应声碎裂，露出里面绣满辣条图案的红色肚兜，在街舞律动中闪闪发亮。
“糟了。”李狗蛋反应过来，“雷音穿意识层了！”
他立刻跃回地面，滑板横挡身前，雷劫珠残片吸收过量能量，发出低频嗡鸣。同时高声喊口令：“定点！定帧！所有人盯我手势！”
他左手比一，右手比二，用最基础的舞蹈教学指令锚定节奏。雷声随之调整，从狂野街舞节拍转为机械舞的顿挫感。
音符颜色由粉转银，波动趋于稳定。
众人动作渐渐收敛，但仍无法停下，只是从自由发挥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机械舞步。
虫群彻底消失。
所有机甲关节微颤，灵力流失停止。
李狗蛋长舒一口气，抹了把汗。
“行了老雷，收工。”
他坐回泥地，顺手把沾满辣条油的节拍谱折好塞进裤兜。目光却没离开雷云。
云层深处，隐约浮现出一串星图坐标，像是天然生成，又像被人刻下。
他不动声色，假装疲惫地拍了拍滑板，低声说：“明天咱们练《小苹果》，提前准备。”
雷云轻轻晃了晃，缩回高空，只剩一层薄絮悬在广场上方，雷光微闪，仿佛还在默默练习刚才的舞步。
远处山巅，一块岩石后方，冷血医生摘下观测仪镜片，嘴角缓缓扬起。
仪器屏幕上，清晰记录着雷声转化为精神波的全过程。脑电共振曲线、灵力虹吸阈值、群体幻觉触发点……数据流密密麻麻。
“认知改写级声波。”他低声自语，“不需要药物，就能让修士自我暴露、主动献舞……比记忆清洗更高效。”
他合上设备，指尖轻敲太阳穴。
“这种能力，不该浪费在跳广场舞上。”
风掠过山头，吹动他半白的发丝。
他转身离去，衣角扫过地面一株枯草，草尖残留的防滑粉遇湿气膨胀，瞬间扭曲了身后三米内的空气折射率。
那是李狗蛋刚才借擦拭滑板之机弹出的一撮混合唾液的粉末。
此刻，广场中央。
李狗蛋靠在机甲残骸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手指在膝盖上无声敲击。
他模拟了三次刚才的场景，确认冷血医生的窥视已被短暂干扰。
但他知道，对方一定还会回来。
而且不会空手。
他睁开眼，抬头看天。
雷云静止不动，可那串星图坐标仍在云心若隐若现，像某种天然铭文。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节拍谱，展开一角。
油渍边缘，有个极小的符号，和云中的坐标末端完全一致。
是他画的时候无意带上的？
还是……雷劫自己加的？
他没来得及细想。
头顶雷云忽然轻轻一震。
一道极细的雷光垂落，不是攻击，也不是音符，而是缓缓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字：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