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还在冒泡，一串面筋在滚烫的油里翻了个身，发出“滋啦”一声脆响。
李狗蛋蹲在摊子后头，手里捏着半截滑板轮轴，舌尖还泛着昨夜那根芥末辣条的冲劲。他没说话，只是把轮子卡进槽口，拧上最后一颗螺丝。手指蹭了点防滑粉抹在轴承上，动作熟得像剥自家辣条包装。
他知道刚才那场机甲悬停不是结束。
冷血医生那种人，输了也不会认栽。真要动他，早就动手了，何必搞什么记忆篡改？说到底，还是不敢——怕他一个模拟十万次人生的人，早把所有可能都试过一遍。
所以他不急。
他只等。
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暗杀，是一群傻子。
墙头“咚咚”几声闷响，十二个黑影翻进来，落地姿势挺标准，战术靴踩碎了几片煎饼渣。他们穿着混搭装备，左臂是赛博义体，右肩贴着符纹贴纸，腰带上挂着电磁网枪和拘束环，连头套都是半透明数据面罩配传统黑布。
专业得有点滑稽。
李狗蛋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没动。
这些人阵型整齐，红点在他胸口跳了三下，又移开，最后齐刷刷转向角落——社恐雷劫正缩成一团，趴在煎饼炉边，尾巴卷着自己脑袋，试图用低频雷鸣烘干湿漉漉的云絮。
它昨晚淋了雨，现在还在嘀咕：“别看我……没人看得见我最好……”
绑匪头目一把扯下它的伪装面罩，激动得声音劈叉：“逮住了！真是他！李狗蛋本体！赏金十亿宇宙币到账了！”
社恐雷劫吓得雷眼狂眨，整团云“嗡”地炸开半米高，露出里面瑟瑟发抖的能量核心。
“不……不是我……我真的不是……”它结巴着往后缩，结果后背撞上铁锅支架，“哐当”一声，锅盖滚进油锅，溅起一片金黄油花。
李狗蛋慢悠悠放下工具，坐回小马扎上，翘起二郎腿。
他没出手。
不是不想，是没必要。
这些家伙连目标都认不清，还指望能活到谈判阶段？
果然，下一秒天就变了。
一道紫电从云层垂直劈下，正中绑匪头目天灵盖。那人连哼都没哼，当场碳化，直挺挺倒地，皮鞋还抽搐两下。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十道闪电跟下饺子似的砸下来，每一道都精准命中一个位置。有人刚抬脚想跑，小腿就被雷柱贯穿；有人举起合金盾牌，盾牌瞬间熔成铁水，浇头而下；还有一个躲在煎饼车后面，结果雷电绕了个弯，从排气孔钻进去，把他从里到外烤成了焦炭味肉夹馍。
七秒。
整整七秒，十二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摊前，冒着青烟，空气中飘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混着油条香，怪诞得让人想笑。
社恐雷劫抖得更厉害了，云团缩成拳头大小，声音细如蚊呐：“对……对不起……我又……我又控制不住……我明明不想看他们的……可他们一直盯着我……”
李狗蛋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那团雷云。
手感有点麻，像摸了块通电的橡胶垫。
“没事。”他说，“他们认错人了。”
他弯腰，从一具尸体耳后揭下一块芯片，上面刻着“跨境猎首联盟·A级通缉响应令”，背面还有个二维码，扫出来是个通缉令页面，照片是他骑滑板撞碎星门那一幕。
“跨国绑架？”他嗤笑一声，顺手把芯片扔进油锅。
“滋——”一声，芯片在高温里扭曲变形，最后沉底，粘在锅壁上，像块焦糖。
“还挺正规，连保险都买了。”
社恐雷劫怯生生问：“那……我们报警吗？”
“报啥警？”李狗蛋转身捞起一根刚炸好的油条，甩了甩油，“你都把人灭了，顶多算正当防卫——还是过度的那种。”
他咬了一口，酥脆声在清晨格外清亮。
远处天边，晨光微露，昨夜悬浮的机甲早已不见踪影。风拂过摊前那面万界早餐联盟旗，旗角上绣的辣条图案轻轻晃动，像是在打招呼。
一切安静得仿佛刚才那场闪电审判，只是雷神打了个喷嚏。
李狗蛋坐回小马扎，把滑板残骸搁在腿上，继续修轮轴。指尖沾了点辣条油，顺手抹在螺丝口，当润滑剂用。
他知道这事没完。
这种级别的雇佣兵，背后肯定有组织。跨境猎首联盟不是小打小闹的赏金猎人，而是专门承接高危目标清除任务的跨国集团，客户遍布三千世界。他们不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收手，只会换更隐蔽的方式。
但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他低头看着油锅里那块焦化的芯片，忽然想起昨夜医疗中心门口那滩辣条油渍——当时它微微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现在看来，那不是错觉。
那是信号。
有人通过油渍定位了他的行踪，然后通知了这群蠢货来抓他。
手段不高明，但有效。
如果不是社恐雷劫在这儿，他可能真得动点手脚才能脱身。可现在，敌人自己把自己团灭了。
荒诞得离谱。
李狗蛋咧嘴一笑，把最后一颗螺丝拧紧。
滑板“咔”地一声合拢，轮子转了一圈，发出轻微嗡鸣。他伸手摸了摸嵌在底槽的雷劫珠，珠子微温，像是刚充完电。
“你别怕。”他对社恐雷劫说，“他们不是冲你来的。”
“可……可他们抓我了……”雷云还在抖，“我还杀了他们……我没想杀人的……我只是……不敢被盯着……”
“我知道。”李狗蛋点头，“你不是杀手，是天气预报员。”
他指了指头顶刚放晴的天空，“今早六点十七分，气温十八度，湿度六十，雷暴概率零。干得不错。”
社恐雷劫愣了一下，雷眼眨了眨，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我还能预报？”
“当然。”李狗蛋把修好的滑板靠在摊子边，“以后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播报。要是哪天忘了，我就把你的云揪下来炸油条。”
雷云“嗖”地缩成一团，躲到煎饼炉后面去了。
李狗蛋笑了。
他拿起油条，又啃了一口。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掀起了其中一具焦尸的衣角。
他瞥了一眼，忽然停下咀嚼。
那人身侧有个暗袋，烧得只剩边缘，里面露出半张纸片。
他走过去，用筷子夹出来。
是张照片。
黑白的，有些模糊，拍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站在早餐摊前煎蛋，背后挂着“老张麻辣烫”的招牌。她笑着，手里拿着一串面筋，眼神温柔。
李狗蛋认得这摊子。
也认得这人。
那是老板的女儿。十年前失踪的那个。
据说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这家摊子收摊时，被人带走，再没回来。
警方查了半年，毫无线索。
现在，这张照片却出现在一个跨境杀手身上。
他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然后把它折好，塞进裤兜。
油锅还在沸腾，新的一批油条下锅了，发出欢快的“滋啦”声。
社恐雷劫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问：“那个……接下来怎么办？”
李狗蛋没回答。
他只是拿起漏勺，轻轻搅动油面。
一圈涟漪荡开，映出他平静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