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永恒黑暗与死寂笼罩的无尽海渊上层,凛冬堡垒如同唯一的光源,静静地悬浮在那艘被巨大幽黑水晶柱钉死的幽灵船——“破浪号”之前。方才那汹涌的噬魂幽雾已被林夜随手搓成了珠子,此刻周围只剩下更加令人窒息的静谧,以及那艘巨大残骸散发出的、跨越了三百载时光的悲凉与诡异。
“外部威胁已清除。探测显示幽灵船内部结构尚存,但存在多处能量隔绝区域,扫描受阻。”墨尘汇报着初步探测结果,目光却死死盯着那些贯穿船体的黑色水晶柱,“这些水晶……蕴含的能量性质与‘噬渊能量’同源,但更加凝练、稳定,像是一种……封印载体?”
“封印?”苏璇凝视着那熟悉的四海商会徽记,眼神复杂,“将整艘船封印在这深海虚空,是为了隐藏什么?还是为了……囚禁什么?”
雷烈摩拳擦掌,新拳套上的能量晶簇微微发亮:“管他呢!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俺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东西在装神弄鬼!”
艾莉娅手中的晨曦法杖光芒流转,试图驱散船体周围萦绕不散的阴冷气息,但效果甚微,这里的黑暗与死寂太过浓重。“船内的怨念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压制了。大家要小心。”
林夜已经走到了堡垒出口附近,活动了一下手腕,显得兴致勃勃:“走吧,上门拜访,总得看看主人家给我们留了什么‘惊喜’。”
堡垒侧壁无声地滑开一道能量门,外部那恐怖的水压和寒意瞬间侵袭而来,但对堡垒内的众人却毫无影响——一层薄薄的、源自永霜之心的秩序力场笼罩着他们,隔绝了所有恶劣环境。
众人飞出堡垒,悬停在破浪号那巨大的、布满破洞的船体旁。近距离观察,更能感受到这艘船曾经的宏伟与如今的破败。船木早已被深渊气息侵蚀得发黑发脆,那些巨大的裂痕边缘,还残留着某种利爪或巨齿撕扯的痕迹。
林夜一马当先,直接从最大的一个破洞飘了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船体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黑暗和压抑。堡垒探照灯的光芒投射进来,也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空气中弥漫着腐朽木材、深海淤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血锈般的腥甜气味。脚下的甲板(或者说,是倾斜的船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粘稠的黑色沉积物,踩上去软腻而无声。
随处可见散落的杂物:锈蚀的兵器、破碎的瓷器、一些早已分辨不出原貌的货物箱,以及……零星的人类骸骨。这些骸骨大多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姿态,骨骼表面有着被腐蚀的痕迹,仿佛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没有战斗痕迹。”苏璇仔细观察着周围,她的剑心通明,对气机感应尤为敏锐,“这些人的死,更像是一瞬间被某种力量抽走了生机,或者……灵魂。”
墨尘蹲下身,用工具小心地刮取了一点骸骨上的黑色残留物,进行分析:“成分复杂,含有高浓度的噬渊能量残留,以及……微量的灵魂碎片尘埃。符合被噬魂幽雾侵蚀致死的特征。”
他们沿着倾斜的通道,向着船只更深层,也是能量反应最异常的区域前进。越往深处,那股阴冷、死寂的气息就越发浓郁,甚至开始隐隐干扰人的神智。雷烈不时需要低吼一声,以自身浑厚的气血驱散侵入识海的寒意;艾莉娅则持续释放着柔和的晨曦之光,为众人提供精神庇护。
终于,他们来到了应该是船只核心区域的地方——船长室。
船长室的门早已腐朽脱落,内部空间相对宽敞,但也更加狼藉。一张巨大的、固定在船板上的黑木办公桌翻倒在地,桌椅碎片散落各处。墙壁上挂着的海图早已模糊不清,被厚厚的黑色菌斑覆盖。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
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穿着依稀能看出华贵材质的、早已破烂不堪的船长服饰,背对着门口,跪伏在地。它的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漆黑色,仿佛被墨汁浸透。而它的胸口,被一截从船体上方穿透下来的、较小的黑色水晶柱直接贯穿,死死地“钉”在了地板上!
那水晶柱只有手臂粗细,却散发着比外面那些巨大水晶柱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噬渊能量波动。它仿佛一个核心,将整艘船的怨念与死寂气息都束缚、压缩在了这个房间之内。
“这……就是船长?”雷烈看着那具被水晶钉穿的骸骨,眉头紧锁。
苏璇的目光则落在了船长骸骨那漆黑的手骨之间,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她小心地靠近,用剑尖轻轻挑开那早已脆化的指骨。
啪嗒。
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蔚蓝、内部仿佛有水流光晕在流转的宝珠,滚落出来。宝珠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水系能量波动,与周围污秽的噬渊能量形成了鲜明对比,正是它微弱的光芒,保护着这枚珠子没有被彻底侵蚀。
“定海珠!”苏璇一眼就认出了此物,“四海商会的镇会之宝之一,据说能平息风浪,指引航向,蕴含强大的水系法则之力。看来是它,保住了船长最后一丝残魂执念不散?”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枚定海珠突然光芒大盛,一道极其虚幻、几乎透明的老者灵魂虚影,从珠子上方缓缓浮现。他穿着与地上骸骨相同的船长服饰,面容模糊,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一丝残留的执念。
“后来者……”老船长的残魂发出微弱的精神波动,断断续续,“快……快逃……离开这片被诅咒的海域……”
“黑潮……黑潮吞噬了一切……”
“祂醒了……祂在注视……”
“水晶……是锚点……也是……钥匙……”
“阻止……他们……黑蚀……”
残魂的波动越来越弱,话语也支离破碎,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船长,黑蚀会在这里做了什么?‘祂’指的是什么?”墨尘急忙追问。
“……深渊……之眼……祭……”老船长的残魂努力地凝聚,想要说出更多的信息,但就在这时,那根贯穿他骸骨的黑色水晶柱,突然幽光一闪!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噬渊能量如同针刺般爆发,瞬间冲击在定海珠形成的光晕上!
“不——!”老船长的残魂发出一声无声的哀嚎,虚影剧烈扭曲,仿佛要被那水晶柱强行吸扯回去。
“放肆。”林夜冷哼一声,一步踏出,伸手直接抓向了那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水晶柱!
“前辈小心!”苏璇惊呼,那水晶柱蕴含的能量让她都感到心悸。
林夜的手掌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定海珠的光晕,直接握在了那冰冷刺骨的水晶柱上。预想中的激烈冲突并未发生,那足以侵蚀元王灵魂的噬渊能量,在接触到林夜手掌的瞬间,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然后……迅速消融、退缩!
他五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根看似坚不可摧的黑色水晶柱,从与船体连接处开始,寸寸断裂!最终化作一堆失去光泽的黑色碎石,散落在地。
随着水晶柱的断裂,船长室内那股压抑到极点的气息骤然一松。老船长的残魂也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幻,但眼中的恐惧似乎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与感激。
“多……多谢阁下……”残魂向着林夜的方向微微躬身。
林夜却没看他,而是弯腰从那些水晶碎石中,捡起了一块核心的、依旧散发着微弱幽光的棱形晶体碎片。他感受着其中那股试图侵蚀他,却被他体内更高级的秩序力量轻易压制的“锚点”波动,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有意思。这东西……不完全是封印。”
他指尖在那棱形碎片上轻轻一点,一缕极其细微,但本质极高的秩序之力注入其中。
嗡!
碎片轻微震颤,其表面的幽光开始流转,竟然投射出了一幅模糊的、不断变化的星图虚影!星图的中央,隐约指向海渊的更深处,一个能量反应极其恐怖的区域。
“它更像是一个……路标。”林夜看着那星图虚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或者说,一个被伪装成封印和能量源的‘信标’,在持续不断地向某个地方发送着这里的坐标信息。”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这艘船,这些船员,不仅仅是受害者,他们本身,连同这诡异的封印水晶,都成了一个巨大的、指向某个终极目标的……深渊信标!
黑蚀会的目的,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远和可怕!
老船长的残魂看着那星图,似乎想起了什么,精神波动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我想起来了……他们……他们在举行一场仪式……为了唤醒‘深渊之眼’……需要大量的灵魂与绝望作为祭品……”
“这艘船……我们所有人……都只是……祭品的一部分……”
“必须阻止他们……否则……一旦‘深渊之眼’彻底苏醒……整个天元大陆……都将被拖入无尽的黑暗……”
残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他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手持定海珠的苏璇,虚影缓缓消散,重新融入了那枚蔚蓝的宝珠之中。定海珠的光芒也随之收敛,变得温润内敛。
船长室内,再次恢复了死寂。
但众人心中的波澜,却汹涌澎湃。
他们不仅找到了一枚重要的信标碎片,更是窥见了黑蚀会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的一角——以整船人的灵魂为祭,唤醒名为“深渊之眼”的恐怖存在!
林夜把玩着手中的信标碎片,看着星图指向的那片更深邃的黑暗,脸上的兴趣愈发浓厚:
“深渊之眼?听起来像个不错的……旅游景点。”
“走吧,下一站,去看看这个所谓的‘祭典’现场,到底有多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