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石窟浸染得一片深沉。洞内,阿伦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在石壁间碰撞回响,成了这死寂夜里最令人心焦的声响。小敏跪在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旁,借着摇曳的火光,小心翼翼地揭开那已被暗红血液浸透的麻布。伤口暴露出来,周围的皮肉狰狞地外翻,肿胀成一种不祥的暗紫色,中央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处,正不断渗出黄浊粘稠的脓液,散发出淡淡的腥臭。
“烧得更厉害了。”她的指尖刚触到阿伦滚烫的额头,心便猛地一沉,声音不自觉地发紧,“伤口化脓得很严重。”
林远立刻将水囊凑到阿伦干裂起皮的唇边,清水顺着嘴角滑落,却被昏迷中的人无力地偏头躲开。另一边,凯拉急促地翻找着那个日渐空瘪的药篓,装止血草的药袋早已见底,只剩下几捆驱虫用的苦艾和野蒜。
“必须找到退烧消炎的草药,”她抓起空荡荡的药袋,语气带着强自的镇定,“我记得,我们从洞穴来这里的路上,似乎看到过蒲公英。”
洞外,水蜥此起彼伏的嘶吼声穿透石壁,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膜。林远一言不发,猛地抄起倚在墙边的长矛:“我和你去,小敏留下照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果断。
凯拉将手中的火把点燃,又转身将洞中央的火堆添上更多干柴,让火焰燃烧得更旺,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林远则利落地往背篓里塞进打磨锋利的石刀和一卷结实的麻绳,随即握紧长矛。两人猫着腰,敏捷地钻出沉重的石门,又合力搬来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将洞口堵得更加严实。
春夜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他们凭借微弱的记忆,在漆黑的夜路上艰难摸索,每一阵远近不明的兽吼都让人心头一紧。终于,在一处陡峭的斜坡边缘,凯拉眼尖地看到了几株在夜风中微微颤动的蒲公英,锯齿状的叶片在火把光晕下依稀可辨。
“我下去。”林远简短地说着,将麻绳一端紧紧系在腰间,另一端交给凯拉牢牢握住。他脚踩着松散的土石,一手抓住岩缝间顽强的草根,小心翼翼地向下挪动身体。几经努力,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几株救命的草药,用力将它们连根拔起。
返回洞口的过程同样惊心动魄。刚一钻进石缝,林远便迅速用石头重新堵好石门,沉重的喘息声在相对安全的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敏立刻接过那些带着泥土清香的蒲公英,用干净的石头快速捣成糊状。她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绿色的药泥敷在阿伦狰狞的伤口上。药力侵入的剧痛让昏迷中的阿伦猛然惊醒,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身体剧烈挣扎起来。林远赶忙上前,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按住他完好的右肩。
“忍一忍!必须把药压进去!”小敏咬着下唇,不顾指缝间溢出的腥臭脓血,用力将药泥深深按压进伤口深处。阿伦痛得额角青筋暴起,一口咬碎了塞在嘴里的木棍,豆大的冷汗混着血污滚落。
后半夜最为凶险。阿伦开始陷入谵妄,胡言乱语不止。小敏守在一旁,不停地更换他额头上被体温烘热的湿布。凯拉则不断添柴,确保洞内温度适宜,火光将她疲惫而专注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林远持矛坐在门缝后的阴影里,像一尊石雕,凝神听着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背影僵硬如铁。
第三天黎明时分,第一缕微光从石缝渗入,阿伦额头那吓人的高温终于退去。他虚弱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小敏趴在草铺边熟睡的身影,一只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半块湿布。晨光熹微,映亮她睫毛上未干的细小泪珠。
“水……”他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却立刻惊醒了浅眠的小敏。
“你醒了!”小敏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取来温水,小心地托起他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伤口虽然依旧红肿骇人,但之前黄浊的脓液已转为清亮的组织液。
被动静惊醒的林远和凯拉也围了过来。凯拉仔细检查了伤势,一直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露出了三天来第一个舒缓的笑容:“热毒退了,命算是抢回来了。”
趁阿伦休养,凯拉带着小敏在营地周边扩大了搜索范围。她们在向阳的坡地上发现了成片鲜嫩的荠菜和肥厚的马齿苋,不一会儿就采满了整个背篓。
而最大的惊喜来自林远。他在退水后的河滩淤泥里,竟摸回了二十多个巴掌大的河蚌。当晚,河蚌与野菜同炖,熬出一锅乳白浓郁的热汤,鲜香弥漫了整个石窟。
阿伦靠着冰冷的石壁勉强坐起,用尚有力的右手捧着温热的陶碗,小口喝着鲜美的汤。“妈的,捡回条命。”他望着洞外已泛起淡淡绿意的春山,习惯性地用指尖灵活地转动着那柄磨得发亮的石刀,声音虽弱,却带着惯有的硬气,“下次,该换老子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