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洪亮离开医院,骑着自行车回到家,把自行车扔在院子里上了锁,关上大门,在附近溜达起来。
不管看见谁,认识不认识的,都主动打招呼。
他觉得胸口堵得满满的,只有不停的走路说话,才能多少轻松一些。
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徐洪亮回到家,进屋喝了点水,四仰八叉的躺在炕上,总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
他腾的坐起来,拿起车钥匙,到了院子里打开自行车,抬腿跨了上去。
连大门都没关,冲进朦胧夜色中。
自行车顺着崎岖的小路一路向西,半个小时以后,到了丰收村的路口。
徐洪亮从车上下来,蹲在路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烟,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激动到底为了什么?
父亲的话还在耳边,是你欠她们母子的,你没资格提要求。
是的,他没资格!
天完全黑了下来,徐洪亮鬼使神差,推着自行车来到丁香家门前。
东西屋的灯都亮着,透过窗玻璃,可以清晰的看见屋里的人影。
但是却没有方遒的身影。
如果在家的话,他应该是躺在炕上,所以看不见。
徐洪亮从来没这么迫切的想见到一个人,哪怕是个人影。
和他想象的一样,方遒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几个孩子互相推搡打闹,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
徐洪亮痴痴的望着方遒的影子出神,却没注意东屋的丁香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她本意是上厕所,可推开房门,无意中看见徐洪亮自行车上响铃的反光。
心里一惊,大晚上,是谁停在大门口,想干什么?
“是谁在那?”
静寂的夜色中,丁香的声音尤其响亮。
她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往大门口移动。
反正房门开着,有危险她可以两步跑回来。
徐洪亮正看得起劲,被丁香的一句话,喊的回过神来。
现在这个情景见面,肯定尴尬的没话说。
徐洪亮干脆不答话,骑上自行车就跑。
灯光打在了他的侧脸上。
丁香眯起眼睛,心中的疑惑更甚,是他。
大晚上的躲在大门口,他到底在看什么,丁香心里明镜似的。
守了十几年的秘密,还是被他发现了 。
丁香快步走到门口,早就没了徐洪亮的影子。
郭立新跑了出来,丁香的喊声,屋里人都听见了。
先后都跑了出来。
“怎么了丁香,你看见什么了?”
“我眼睛看花了,不知道谁家的猪没圈住,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人呢!吓了我一跳!”
徐洪亮的影子早就不见了。
一家人回到屋里,杨秀芝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快八点了,都睡觉去,明天不用上学了?”
风华、方舟和开颜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只有方遒站在屋里没走。
郭立新叹了口气:“方遒,去睡觉吧,你不想上学,爸爸不会逼你了,等两天你鼻子好了,再去检查一下,如果没事,你想和舅舅去做买卖,或者想学点什么,咱们以后再商量,好不好?”
“总之,以后无论做什么,爸爸都会先征求你的意见,绝对不再自作主张了,爸爸向你保证!”
郭立遒抬起头,和爸爸的眼睛对视,从父亲的眼睛里,方遒看见了理解和痛惜。
爸爸嘴上同意他不上学,但还是心存希望的!
“爸,我明天就去学校,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一定能考上高中!”
考高中才是第一关,要是连高中都考不上,还谈什么公安学校,那可是大专。
郭立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丁香:“我没听错吧!咱儿子主动要求上学了?”
丁香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别看长的和大人一样,归根结底还是个孩子,风一阵雨一阵的。
只有杨秀芝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回去睡觉吧,能想通最好,儿子,记住爸爸的话,以后一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可不能再离家出走了,你妈妈吓坏了!”
方遒羞愧点头:“嗯,我以后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
丁香的手放在儿子的头顶上,不停的抚摸:“妈妈没生气,就是担心你!”
方遒红着眼圈回去睡觉了,爸妈越不批评他,他心里越难过。
丁香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前,郭立新恨不得把嘴皮磨破,方遒都不愿意复读。
为什么忽然之间就改变主意了?
和徐洪亮有没有关系?
他今天晚上在自家的大门口,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谜团一直困扰着她。
丁香觉得,实在有必要找徐洪亮谈谈,否则,睡不着的就不是这一个晚上。
次日,吃过早饭,孩子一起上学去了。
一晚上的时间,方遒的鼻梁消肿了不少,但青紫却更严重了。
他也不在乎,有人问还绘声绘色的吹嘘自己大战三个小偷的光荣事迹。
但没有孩子相信,都说他吹牛。
方遒也不在意,本来就是吹牛嘛,有什么在意的?
家里收拾完以后,丁香借口上地放水,和婆婆打声招呼,一个人步行去了县里。
一定要找徐洪亮问问清楚,想打她儿子的主意,痴心妄想。
丁香以为,她要等到中午下班,才能见到徐洪亮,没想到,九点多,徐洪亮竟然从公安大院出来了。
看见丁香,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其实 ,他明知道丁香昨天晚上认出了他。
丁香站在徐洪亮的面前,十分平静,没了当年含羞带怯的目光,坦然的望着他。
这是这么多年,两个人头一次四目相对,而且彼此都没有躲闪。
“你想干什么?”
丁香连一点弯都没拐,直接问,其实她也不清楚徐洪亮到底知不知道方遒的身份。
但这么问,肯定能问出他最心底的话 。
毕竟徐洪亮也不知道丁香掌握了多少。
“我只想让他叫我一声爸爸!”
徐洪亮的声音很小,小到他自己都认为丁香不可能听清。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丁香的眼睛就瞪圆了:“你凭什么?方遒的爸爸只有一个,那就是郭立新,这一辈子都不会变!”
“当年,你狠心抛弃我,是我有幸,嫁给了郭立新,郭家没嫌弃我,这么多年隐瞒方遒的身世,就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子,不受别人歧视,你有什么脸说那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