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到令人失明的血红色光芒像潮水一样迅速褪去,整个地下空间瞬间陷入一种比来时更可怕的死寂。空气中还残留着焦灼与血腥气,混杂着一种古老、沉重的味道,但那股撕扯一切的巨大能量漩涡消失了,尖锐刺耳的低语也彻底沉寂。
沈栀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祭坛中心,光芒消散的地方,一切归于平静。古老的符文不再跳动,只是像死去的蛇一样,冷冷地刻在石头上。那件古物静静地躺在凹槽里,黯淡无光。
她的后背……剧痛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困扰她二十多年,让她每个月圆夜都生不如死的蝴蝶骨纹身,此刻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痒意,像旧伤愈合的痕迹。那种从灵魂深处被撕裂的痛苦,那种被无形枷锁束缚的沉重,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到几乎要飘起来的虚脱感。
她自由了。
这份自由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彻底,让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甚至无法立刻消化。但下一秒,所有意识都被怀里沉甸甸的重量和冰冷的触感拉了回来。
谢凛!
她猛地低下头,怀里的男人瘫软着,像一具没有骨骼的玩偶。他的身体冰冷,比地下空间的石头还要冷。沈栀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脸颊,触感凉得吓人。他的额头、鬓角全被汗水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谢凛?!”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没有回应。胸膛微弱的起伏几乎无法察觉。那双总是盛着星光、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眸,此刻紧紧闭合,眼皮下的眼球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黯淡得像两块蒙尘的宝石。嘴唇,刚才还因为剧痛紧绷着,现在却毫无血色,微微张开,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中断。
他太虚弱了,虚弱到沈栀以为自己抱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不!谢凛!你醒醒!”她顾不上自己还虚软的身体,拼命地摇晃他,试图唤醒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模糊了她的视线。
自由的喜悦,在这一刻被彻底冲垮。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恐惧。她感受到了诅咒瓦解带来的轻松,但这份轻松,却是用谢凛的生命换来的吗?
这就是他说的“代价”?
祭血……百年承诺……他的血是她的解药……解药,是以他的命为引吗?
“你不能这样……谢凛……”沈栀哽咽着,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冷的身体。她能听到自己心脏狂乱跳动的声音,以及他那微弱到随时可能消失的心跳。
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去感受他颈侧的脉搏。弱,太弱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周围是可怕的寂静。祭坛,石壁,空气,一切都像凝固了一样。那种曾经充满能量、压迫感十足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石头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抬头看向祭坛。它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破败的古老石台,没有任何神圣或恐怖的气息。古物也只是块不起眼的石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但怀里谢凛冰凉的身体,以及后背那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却残酷地提醒着她,那不是幻觉。仪式成功了。诅咒核心瓦解了。
而代价,就在她怀里。
“谢凛……你撑住……”沈栀抱紧他,指甲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想办法。送他出去?找人?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出去?他这样,能承受搬动吗?
她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独自将他带离这里。她只能抱着他,像抱着全世界最后的希望,感受着他的体温一点点流失。
恐惧,绝望,无助……无数负面情绪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宁愿承受千百倍的剧痛,也不想看到他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沈栀感觉到怀里的谢凛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她立刻抬头,紧张地盯着他苍白的脸。
他没有睁眼,但眉心微微蹙起,像是陷入了痛苦的梦境。
沈栀的心猛地一跳。他还活着!虽然微弱,但他还有反应!
她来不及多想,身体里因为诅咒解除而残留的、那种与谢凛血脉连接后的微弱力量,此刻本能地被调动起来。她将手贴在他的胸口,试图将自己的温暖和那股微弱的力量传递给他。
与此同时,她也隐约感觉到,在谢凛体内,似乎还残留着一股异常的、不属于他的能量。那股能量非常微弱,像一缕不稳定的暗流,盘踞在他力量枯竭的丹田附近,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微弱的恶意。
是“缚”的痕迹?还是诅咒的残余?
这股异常的能量虽然微弱,却像一颗定时炸弹,在谢凛虚弱的体内缓缓流动,似乎正在寻找机会侵蚀他的生机。
代价……不仅仅是力量的耗尽和身体的虚弱。更可怕的,是这个残留在他体内的、来自诅咒核心的“余震”。
沈栀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她不能只是抱着他哭。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看了一眼寂静的祭坛,又低头看了看怀里奄奄一息的谢凛。诅咒的主体瓦解了,但危险并没有完全解除。谢凛体内那股异常的能量,是他们必须面对的下一个难题。
光芒散尽,尘埃落定。诅咒核心的瓦解带来了自由,但也留下了最可怕的代价和未知的余震。
她紧紧抱住谢凛,将脸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绝不……”她在心里发誓。
夜色深沉,地下空间死寂一片。只有沈栀紧抱着谢凛的身体,以及她眼中不屈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
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