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尘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才笑了笑开口道。
“文明会毁灭,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不够强大。
如果足够强大,又怎会轻易毁灭?”
他看向星空,继续道:“就像你说的‘盘古文明’。
如果他们的实力真的强大到无所不能,又怎么会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如果有敌人来袭,一剑灭之便是。若是资源不足,就到‘其他地方’去争,去抢。”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当然,主动去掠夺其他文明的资源是不道德的,是强盗行径。
但是,当自己的文明走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如果那是唯一的生路...哪怕是我,恐怕也会被迫做出那个选择。
毕竟,自己人的生存都保障不了的时候,谁还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所以说,问题的核心在于‘强大’。
只要自身足够强大,无论是外敌、资源枯竭,甚至是宇宙级别的自然灾害,都能应对。
如果你够强,哪怕宇宙真的即将终结,你也可以回溯时间,或者干脆换个新的宇宙。
至于你追求的永恒...”
方尘摇了摇头,“曾经也有一个人和你抱有类似的想法,但事实证明她的路走偏了,陷入了偏执。
发展与进化,往往不是沿着一条预设的理念直线前进的,它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更多的可能性。”
随后他看向凉冰,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至于生命层次的永生,你研究的方向或许在技术上能够实现。
但是,依靠夺取或占用其他生物的肉体来复活,除了那份意识还是原来的,这具身体、这些感官,还真的属于‘他’吗?”
他停顿了一下,用了一个更直接的例子:“不说别的,打个比方。
假如你的爱人不幸逝去,然后你通过这种技术,用别人的身体将他‘复活’。
除了记忆,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那个时候,你还愿意让他像以前一样亲近你、拥抱你吗?”
凉冰握着酒瓶的手猛地收紧,方尘的话像一把钥匙,触动了她内心深处从未仔细思考过的角落。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最后只能陷入沉默,望着城市的灯火,眼神复杂。
...
方尘看着陷入沉思的凉冰,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在她心里激起了波澜。
他趁热打铁,进一步说道:“凉冰,换个角度想想。
当你感觉文明和科技走到尽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向前一步时,通常只有两种可能。”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就像一群蚂蚁在努力攀登,却始终无法理解为何总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挡在前面。
或许是因为有更高级的文明,在限制着你们的发展,就像人类观察蚂蚁一样。”
凉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比喻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却又无法立即反驳。
“那第二种呢?”她忍不住追问。
方尘的语气变得有些微妙:“第二种可能...或许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本身,就只设定了这么高的天花板。
或者更直接地说...‘他’自己也想象不出,在此之上的文明和科技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如同惊雷,在凉冰耳边炸响。
她猛地抬头,看向方尘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是说...我们可能生活在某个...”
她甚至有些不敢说出那个词。
“别急着下结论,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变数。”
方尘打断了她可能的联想,他抬起手腕,对着纳米手表吩咐道。
“史蒂夫,将【超神学院】的相关影片和核心设定资料,打包发给凉冰。
另外,把【三体】也一并传过去作为参考。””
“资料已发送,先生。”史蒂夫温和的声音响起。
几乎同时,凉冰的个人终端便收到了提示。
她低头看了一眼传输列表,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强烈的好奇。
方尘拍了拍凉冰的肩膀,语气变得温和,“看完之后,也许你会有新的理解。”
说完,方尘不再多言,将安静思考的空间留给了凉冰。
凉冰看着天使之城璀璨的灯火,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方尘刚才的话。
“如果文明足够强大,又怎会轻易毁灭...”
她犹豫了片刻,挥手在面前展开了巨大的全息投影屏,看到【超神学院】与【三体】两个文件时,眉头微挑。
随后先点开了名为【超神学院】的文件。
下一刻,屏幕上出现许多文件,【天使文明编年史】、【凯莎和凉冰】...
她打开【凯莎和凉冰】的文件,里面有许多短片。
见状她随便选择一个开始播放。
随后屏幕上出现的,是她无比熟悉的场景,天使之城。
甚至还有她自己的身影!
她第一次与姐姐凯莎因为“终极恐惧”理论而激烈争吵的画面!
对话、神态、甚至周围环境的细节,都与她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但这怎么可能?!
那是一次私人会面,绝无记录!
她手指颤抖着快速滑动,浏览着文件列表...【雄兵连】、【雷霆万钧】...
一个个她亲身经历,或尚未发生,但已有预兆的重大事件,都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剧集”形式陈列在那里。
她甚至看到了标注着“凉冰(莫甘娜)”、“恶魔女王”的条目!
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这...这是什么?!”
凉冰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猛地转向方尘,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被窥视、被定义的愤怒和恐慌。
“我们...我们到底是什么?
我们难道只是...只是某种戏台上的角色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质问。
方尘没有因为她的激动而退缩,反而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目光平静而真诚地迎上她审视的视线。
“看着我,凉冰。”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如果你们只是虚拟的,只是剧本中的角色,那我这个来自‘现实’的人,怎么可能真正站在这里,触碰你真实的体温,感受你此刻真实的情绪?”
他顿了顿,让凉冰消化这句话,然后继续解释。
“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我确实通过那些影像了解过你们。
但你要明白,那就像通过一个模糊的望远镜,远远地观测一片陌生的星空。
我能看到一些轮廓,一些大概的事件走向,但我永远无法通过望远镜感受到星辰本身的温度,更无法理解每颗星辰内部复杂的运行和它们自身独特的意志。”
他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不知道在我‘观测’之前,这个世界是以何种状态存在。
是如同镜花水月,还是早已自成真实?”
方尘的语气变得无比肯定:“但是从我跨越界限,真正踏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一切就不同了。
我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然会激起涟漪,改变原有的轨迹。
你们不再是望远镜里冰冷的影像,而是与我产生了真实交集、拥有独立意志和无限可能的鲜活生命。”
“凯莎的爱,你的执着,鹤熙的研究,天使文明的兴衰...所有这些,因为我的介入,都已经脱离了任何预设的‘剧本’。
未来会走向何方,将由我们共同书写,而不是由任何冰冷的设定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