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春雪彤的意志即将被绝望彻底碾碎、指尖的金针即将滑落的最后一瞬——
嗡!
一声奇异的、并非来自物理世界、而是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骤然荡开。
春雪彤猛地一震,涣散绝望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维生舱内。
只见那疯狂涌入姒少康血管的幽绿色致命毒液,在接触到姒少康心脏的刹那,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迅速扩散、破坏神经,反而,迫使身体亮了起来。
不,不是亮,是燃烧。
隐藏于姒少康体内,其从异星找回的“毕钵罗”,陡然间光芒四射。
原本温润如玉的菩提道果,此刻更像是一颗沉睡苏醒的活体星辰核心。原本深邃、仿佛蕴含宇宙星河的表面,此刻布满了细密繁复、如同天然符文的脉络。这些脉络并非静止,而是像某种生物神经网络般,正闪烁着一种冰冷、贪婪的幽蓝色光芒。
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粹由灵魂能量构成的、冰冷的幽蓝色火焰,毫无征兆地从姒少康的心口位置骤然升腾而起。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净化万物的神圣与凛冽。
幽绿的毒液在这白焰中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滋滋”哀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分解、转化。原本致命的神经毒素分子结构,在那奇异白焰的灼烧下,竟被强行分解、重组,化作一股股精纯无比、生机勃勃的翠绿色生命能量流。
更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是,整个包裹着姒少康躯体的维生舱,犹如一颗黑洞,正在极速吸纳天阙院,乃至整座广寒市的能量。
整座广寒市原本灯火通明、星夜璀璨,在这一刹那,却剧烈地闪烁起来。
并非普通的电压不稳,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光线在明灭间急剧黯淡。观测平台上的所有仪器屏幕,那些代表着基地生命线的数据流、能量图表,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警报和急剧下跌的数值淹没。
月表太阳能供电装置集群、基地内可控核聚变转化设备所储存的能量,都不受控制地狂泄。
维生舱内的景象更是骇人。
姒少康体表暴露出来的毕钵罗,表面的符文脉络不再是闪烁,而是彻底燃烧起来,化作无数条贪婪的幽蓝“触须”。
这些能量触须并非实体,却带着强大的吸力,疯狂地扎入环绕它的能量引导矩阵。月球潮汐矩阵本身由高纯度能量晶体和高科技仪器组成,此刻正肉眼可见地失去光泽;环月太阳能矩阵装置,更是超功率运转,内部储存的庞大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被无形的力量蛮横地抽离,化作一道道粗壮的、液态闪电般的能量洪流,咆哮着涌入毕钵罗的核心。
嗡——
一种低沉到几乎要震碎骨髓的嗡鸣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这并非空气振动的声音,而是庞大能量被暴力抽取、空间结构本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悲鸣。隔离罩外,连接着基地主能源网络的粗大电缆管道开始剧烈震颤,发出金属扭曲的呻吟。管道表面温度急剧升高,甚至能看到电弧不受控制地在金属外壳上跳跃、爆裂。
地球,太平洋,坐标:11°20′N,142°11.5′E。此刻,深埋于马里亚纳海沟深处的阴极设备装置,仿佛受到某种指令,以一种疯狂无匹的姿态,超负荷运转起来,扇叶机集群疯狂转动,直接让马里亚纳海沟内旋涡产生了强大的吸力,导致周遭的海水源源不断地被加速吸入到了海沟深处。
潮汐矩阵产生的巨大可再生能源,正疯狂涌向天阙院。
这股海量级能源通过毕钵罗这个媒介,并未融入姒少康的躯体,反而如同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指引,逆流而上,沿着连接姒少康身体的维生管线,如同无数条翠绿的光蛇,疯狂地涌向最后那根归魂针。
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正通过不可思议的物理方式,被吸收利用。
那金针在翠绿能量的灌注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
针体剧烈震颤,发出高亢清越的嗡鸣,仿佛沉睡的神只在这一刻彻底苏醒。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却又温顺得如同归巢乳燕的力量,顺着金针,毫无阻碍地涌入春雪彤的手臂,瞬间贯通她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物理世界的力量,而是纯粹的生命本源,是灵魂的呼唤。
春雪彤的眼中,绝望的灰烬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认知的神迹瞬间点燃。希望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
她想明白了!
天龙城之战尾声之时,姒少康的主体精神意识,被截教老道,带到了另外一个平行宇宙,那被困在异维度风暴中的强大灵魂,一直在被宇宙法则束缚,即使女娲一族拥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失去了载体的姒少康,犹如浮根之木,根本无法承载原本强大的灵魂,重新回归。
此次“砍树行动”的幕后主使之人,费尽心机投放这批纳米级毒素,原本设下的必杀之局,在触及姒少康残存生命核心的瞬间,竟被他灵魂深处那不屈的本能意志和异维度能量淬炼过的特质,强行逆转,加上那颗神秘的毕钵罗护主心切之下,化作了点燃枯木、重塑炉灶的熊熊薪火。
这薪火,需要引导、需要一座桥梁,而这座桥梁,就是她手中这根小小的银针。
此针还有一个名字,叫定海神针,传自人皇大禹,由九转镔铁锻造而成,万年不会锈、极温不可融,乃姒家传承千年之珍宝,鲜少示人。
春雪彤此刻毫不犹豫,以生命为引、以信念为路,那高科技打造的人造臂不顾巨大能量场的反噬,紧握玄针,涌向姒少康穴位。
“少康!归来——!!!”
春雪彤发出一声穿金裂石、凝聚了所有希望、决绝与狂喜的呐喊。声音在封闭的病房中激荡,甚至压过了尖锐的警报。她的身体在那股磅礴生命能量的推动下,轻盈得仿佛失去了重量,化作一道燃烧着金色光焰的流星。
无视了身旁蜥蜴人因惊骇而发出的嘶吼,无视了脑海中倥教叛徒不甘心失败而再次掀起的、却被那翠绿生命能量轻易碾碎的恶念狂潮,无视犹太联盟染指“人类尖兵”力量的贪婪,无视了维生舱内AI“深瞳”疯狂闪烁的红色警报和试图切断管路的徒劳指令。
春雪彤的眼中,只有维生舱内那个身影,只有他头顶百会穴上方三寸那个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命门”虚点。
金针在她手中,划破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引导灵魂归家的温柔,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一点。
不是刺入血肉,而是刺入了空间、刺入了维度。针落,无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维生舱内,那冰冷的白色灵魂火焰骤然收缩,尽数没入姒少康的心口。紧接着——
咚!
一声沉闷、却如同惊雷般震撼整个空间的心跳声,从维生舱内猛地传出。
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强,越来越快,如同沉睡万载的战鼓被重新擂响。
维生舱内,姒少康悬浮在淡蓝液体中的身躯,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苍白修长的手指,在春雪彤凝固的目光中,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潘多拉发出歇斯底里地咆哮声。精心策划的这一切,居然输给了一颗小小的珠子。
“死,都给死,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兽化之后的潘多拉,不顾身体的极限,依然使出了蜥蜴族的天赋技能:嗜血。
兽化后的身体在“嗜血”加持下,肌肉进一步膨胀虬结,青黑色的鳞片缝隙渗出暗红的血珠。祂的速度快到留下残影,力量足以徒手撕裂钢铁病床、砸穿混凝土墙壁,每一次爪击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祂的理智几乎完全被嗜血的兽性和失败的狂怒吞噬。眼前的所有活物都只是祂发泄怒火和满足嗜血欲望的目标,就像一台失控的绞肉机冲入人群。
那些来不及逃走的科研医护人员,很不幸成为了牺牲品,被其强有力的利爪,撕裂、断肢。
沉重的监护仪、输液架、氧气瓶都成了祂的投掷武器。祂抓起输液架像标枪一样掷出,贯穿目标;抡起氧气瓶将人砸成肉泥;扯断电线,缠绕勒毙。
鲜血会化为丝丝缕缕的血雾,被祂周身的鳞片吸入狰狞的口中。这进一步刺激祂的狂暴,短暂地恢复祂的体力甚至愈合部分伤口,形成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
病房内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随着杀戮进行,大量喷溅和蒸腾的血液在病房内形成一片浓稠、腥臭的血雾。这片血雾不仅能遮挡视线,还带有微弱的精神干扰和轻微的腐蚀效果,进一步削弱生还者的抵抗力和逃生可能。
就连闯入进来准备执行消灭任务的纳米吞噬者集群,都被祂当做是消灭的对象,一掌下去,好似牛魔王的芭蕉扇,把它们掀翻在了钢门上,成了一堆废品。
春雪彤趁机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在狭小的空间内,躲闪腾移,哪还敢拭其锋芒。
口中喃喃道:祂怎么变得这么生猛了。
“潘多拉”双眼通红地扫视着病房内的一切。视线所过之处,只剩下残根断臂,唯独姒少康所在的维生舱,依然倔强地挺拔不倒。
这顿时又引来祂的暴力输出,一拳一拳砸向维生舱。
钛合金打造的维生舱,在毕钵罗吸收了狂暴无匹的能量之后,原本就已经处于高负荷超载状态,哪还经得起狂暴嗜血形态下“潘多拉”的猛攻,不到片刻的功夫,维系姒少康生物的器皿,终于轰然倒塌。躯体随着盛放的营养液,水泄般流了一地。
“潘多拉”一把拎起姒少康躯体,发出厉叫,另外一支利爪顺势就朝着他的心脏捅去。
看到这一幕的春雪彤,来不及阻止,只见“潘多拉”的利爪,就像撞在了比六方金刚石还要再坚硬十倍的物质上,原本可以轻松撕裂人类身体的利爪,犹如折戟的翅膀,瞬间化为齑粉。那张丑陋不堪的蜥蜴脸,因剧烈的疼痛,更加扭曲变形。
“潘多拉”心有不甘地瞪着眼前的躯体,旋即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朝姒少康的脖颈咬去,堪比成年尼罗鳄的咬合力,居然无法撕碎他的皮肤,仅仅是在脖颈上留下几个轻微的齿印,却让“潘多拉”两颗门牙掉落了下来。
姒少康的身躯,恐怖如斯。人类极限尖兵的威力,此刻在所有幸存者眼中,亮起了光明。
震撼还远不止如此。
毕钵罗吸收的能量终于灌输姒少康全身,顿时化作狂暴无匹的力量,微微作醒的意识,只是本能地抬了一下手以作抗拒,“潘多拉”两米多高的身体,好似纸糊的碎片,就被轻易地扫射了出去,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在钢门墙上,撞出了一个深坑。
天地失色、万物漆黑。
没有了承载,姒少康单膝跪地,从其周身发出九道光晕,似九色莲花,照亮了昏暗的病房。
姒少康睁开双眼的刹那,目之所及,皆是疮痍,脸上不禁露出一种既陌生又迷茫的神色。宛如新生的婴儿,陡然来到了世界。
忽然,一副柔然的身体向他扑了上来,紧紧地抱着他的腰部。
“老豆,老豆,你终于苏醒了,我终于把你救回来了。”春雪彤梨花带雨般的泪珠,洒落在姒少康赤身半裸体的胸膛上,仿佛有无穷的心酸终于有了倾诉。
望向眼前喜极而泣的女子,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姒少康不知如何作答,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奇盯着眼前一无印象的女子。
“我是谁?什么是老豆?”姒少康弱弱的声音问道,与一抬手掀飞“潘多拉”的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低智人格融入强悍躯体的具象化表现。
他话音刚落,春雪彤却是满脸愕然。
姒少康的声音就像十几岁刚发育的少年,带着一丝青春期公嗓鸭的躁动,完全没有身为倥教教主时的低沉、雄厚,这让春雪彤的思维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冲撞。
她只能无奈地解释道:“你叫姒少康,来自会稽山禹陵村,人皇大禹之后,女娲一脉传人,四十四岁创立了倥教,是为中华文明之传承、天下无不公之事而奋斗终生。”
“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也不知道姐姐你在说什么.....”苏醒后的姒少康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地回答。
“姐姐?”春雪彤的脑壳嗡嗡炸响。这一声姐姐,直接把春雪彤的幻想都破灭了。难道千辛万苦把姒少康救醒过来,合着救了一个啥也不懂的鸡仔?这还是她熟悉的姒少康吗?
当前众敌环伺,心智如少年的姒少康,要如何活下去?这不是把他从一个火坑推到另外一个火坑吗?
看着他半裸的身体好奇地把玩着自己伤痕累累的生化臂,还津津有味想要舔一口,春雪彤心如刀绞。
为什么会这样?是哪个环节出错了吗?
然而,不等春雪彤从悲伤戚戚中缓过神来,那些纳米吞噬者爬满“潘多拉”全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祂损伤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