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驿站屋檐,竹简玉佩在沈明澜识海中轻震,如钟余音未散。他盘膝而坐,眉心裂纹尚未愈合,文宫十二玉柱仍泛着青红交错的微光。方才那一战耗尽心力,正气诗词化作长虹贯天,虽斩破萧砚邪影,却也在体内留下灼痕。此刻静室无灯,唯有玉佩流转一线金芒,映着他指尖微微发颤。
系统悄然运转,《中华文藏》自动回溯战斗数据,解析残留文气波动。忽地,识海深处警铃微响——有异种气息潜伏于空气中,极淡,却带着腐朽与麻痹之意。
门外脚步轻响,驿卒捧托盘而入,上置酒壶一只,杯盏一对。
“三皇子遣人送来御酿,贺公子大胜归来。”驿卒低头奉上,“言道此酒出自宫中秘藏,十年陈封,特为英雄洗尘。”
沈明澜不动,目光只落在那酒壶铜盖边缘一道细微刻痕上——纹路曲折,似某种机关锁齿。他袖中手指微屈,竹简玉佩顿时共鸣,系统瞬间调取《考工记》残篇比对,匹配度七成以上。非寻常器物。
他缓缓抬手,接过酒杯。指尖触到杯壁刹那,识海轰然一震!
【检测到复合毒素:腐心兰、忘言散】
【来源标注:幽冥谷蚀月教禁地】
【作用机制:抑制文宫运转,干扰神识判断,持续摄入可致记忆篡改】
系统推演同步展开三条路径——
拒收,则显戒备,暴露已知阴谋;
饮下,则中毒受控,沦为棋子;
若佯装饮用,暗中封存……或可反向追踪毒源流向。
他唇角微扬,面上却露出感激之色:“皇恩体恤,岂敢推辞?”说着将杯凑近鼻端轻嗅,一股甜腻香气钻入识窍,几欲令人昏沉。
袖袍一拂,文气暗涌,酒液竟被无形符纹封入内衬夹层,未沾半滴唇舌。
“劳烦回禀殿下,”他语气温和,“明日朝会,定当亲往谢恩。”
驿卒退下后,房门刚合,顾明玥便从窗侧闪身而入,青玉簪寒光未敛。
“酒壶底部有影阁旧印。”她声音压得极低,“是‘夜行令’的变体,曾用于传递密杀任务。三年前我亲手毁过一枚。”
沈明澜点头,指节轻叩玉佩:“不只是杀人,是试探。试我有没有本事看穿这杯酒,也试我对皇族的态度。”
“他们以为一场胜利就能让我松懈。”他冷笑,“可惜,真正的险地不在战场,而在这一杯看似温热的酒里。”
顾明玥凝视他片刻,忽然伸手探向其腕脉:“你文宫还在震?”
“没大事。”他抽回手,“就像烧过的铁,冷却时还会噼啪作响。撑得住。”
她不语,只是将青玉簪插回发间,动作利落,眼神却未离开他脸上的疲色。
“我去巡驿墙四周。”她说,“刚才那驿卒脚步太稳,不像普通差役。背后有人盯着。”
“去吧。”他应道,“记住,别打草惊蛇。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破局,而是让对方以为——局成了。”
顾明玥身影隐入夜色,沈明澜独坐灯前,提笔磨墨,墨汁浓黑如渊。他写下四字:“毒已识,局将启”,折成小笺,火漆封口,藏入腰间暗袋。
这不是证据,是诱饵。
也不是反击,是布网。
他闭目调息,再度启动“天演推演”。这一次,目标不再是战斗策略,而是权力链条的薄弱节点——三皇子为何此时送酒?时机精准得近乎预判。难道京城之中,已有眼线目睹了文庙之战?
系统开始模拟朝堂人物行为模式,逐一排查过往奏疏语气、谏言频率、与镇北王府往来记录。忽然,一则信息跳出:近三年来,三皇子共上书八次请求整顿科举,其中三次提及“肃清文脉污染”。
措辞激烈,立场鲜明。
可偏偏,在萧砚掌管贡院期间,这些奏章皆被以“证据不足”驳回。
一个坚持改革的人,会用蚀月教的毒?
还是说,这个人本身也被蒙蔽,成了他人手中的刀?
沈明澜睁开眼,烛火跳动了一下。
真相往往不在刀锋所指之处,而在递刀之人的心思里。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向京城深处。万家灯火连成一片,宛如星河铺地。可他知道,那些光亮之下,有多少暗流正在涌动。一杯毒酒不过是开端,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踏在谎言与忠诚交织的路上。
翌日清晨,驿站内外恢复平静。仆役照常洒扫,马匹饮水进食,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唯有沈明澜袖中那杯封存的酒液,仍在缓慢释放微量毒气,被系统持续采样分析。
他坐在院中石凳上,翻阅一本旧诗集,看似闲适,实则每根神经都绷紧。
顾明玥悄然归来,站在廊下,轻轻摇头——四周无人监视,但驿站粮仓角落发现一处新埋的传信竹筒,已被她取走藏起。
“他们会在今天再派人来。”沈明澜低声说,“想知道我喝没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发病’?”
“快了。”他合上诗集,目光投向城门方向,“等他们觉得我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
正午时分,又一名内侍模样的人登门,手持黄绸礼盒。
“三皇子挂念公子昨夜是否安好,特命奴才送来醒酒汤一剂,调理气血。”
沈明澜笑意不变:“殿下厚爱,实在惶恐。”
礼盒打开,瓷碗盛着褐色药汤,气味苦涩,表面浮着一层油光。他不动声色,指尖微弹,一缕文气渗入汤中。
系统提示:【未检测出毒性】
但【液体分子结构异常稳定,疑似承载信息载体】
这不是药,是信标。
喝了它,或许不会中毒,但会留下痕迹——供某人追踪定位。
他端起碗,作势欲饮。
就在瓷碗触唇刹那,忽然停住,眉头皱起,一手扶额,身体微晃。
“怎么……头有些晕?”他喃喃一句,随即强撑站起,“可能是昨夜饮酒过量,劳烦公公稍候,容我歇息片刻再用。”
说罢转身入房,脚步略显虚浮,仿佛真有不适。
门关上的瞬间,他将药汤倒入盆栽土中,泥土立刻泛起细小气泡,发出轻微焦味。
顾明玥从屏风后走出:“演技不错。”
“都是跟你们影阁学的。”他揉了揉太阳穴,“装死比真死难多了。”
“下一步呢?”
“等。”他坐回案前,指尖轻敲桌面,“让他们以为毒已生效,等幕后之人按捺不住,亲自露面。”
夜幕再次降临,驿站灯火渐稀。沈明澜卧于榻上,呼吸平稳,似已入睡。实际上,文宫悄然运转,十二玉柱轮流释放微弱文气,模拟中毒后的紊乱节奏。
三更天,屋顶瓦片轻响。
一人影跃下,黑衣蒙面,落地无声,直奔沈明澜房门。
他手中握着一支银针,针尖泛蓝,显然淬了药。
门未上锁,轻轻一推即开。
黑衣人缓步靠近床榻,举起银针,对准沈明澜脖颈动脉。
就在针尖即将刺下的瞬间——
沈明澜猛然睁眼,右手疾出,如鹰攫兔,一把扣住对方手腕!
“既然来了,”他声音冷静,“不如说说,是谁让你来确认我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