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位于三十六天,乃是清气汇聚之所,云霞缭绕,仙气盎然。与昆仑墟的冷峻孤高不同,此处殿宇恢宏中透着一种极致的简洁与秩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仿佛都遵循着某种严苛的法则,连飘过的仙鹤都带着几分刻板的优雅。
苏瑾跟着东华踏入主殿,沿途仙官仙婢皆垂首恭立,不敢直视,那份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华目不斜视,径直将她带到一处偏殿。
“此处名‘漱玉阁’,你暂居于此。”他推开殿门,内部陈设清雅,灵气充沛,窗外正对着一片静谧的莲池。“需要什么,吩咐外面的仙侍。”
语气平淡,安排得却周到。
“有劳帝君。”苏瑾颔首。这地方不错,清静,适合她偶尔神识返回公馆处理事务。
东华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殿外却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急切又努力维持恭敬的声音。
“帝君,您可回来了!小仙有要事禀报。”
一个穿着文官服饰、面容清秀中带着几分精明仙官快步走来,手里还捧着一卷玉简。他看到东华身边的苏瑾时,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极大的诧异,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只是那探究的目光忍不住在苏瑾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太晨宫,何时出现过陌生的女仙?还是帝君亲自带回来的?
“说。”东华转身,面对那仙官,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是,帝君。”仙官连忙躬身,“天君派人来问,关于魔族近日异动之事,以及……以及青丘白浅上神历劫未归,天族是否需派人寻访?”
苏瑾心中微动,白浅历劫?看来时间点确实卡在素素时期。
东华神色未变,只道:“魔族之事,让天君自行决断。白浅之事,既是历劫,外人不得干预。”
“是,小仙明白了。”仙官应下,目光却又忍不住瞟向苏瑾。
东华像是才想起介绍,语气随意:“司命,这位是苏瑾,本君故友之后,暂居太晨宫。她初来乍到,对四海八荒不甚熟悉,你稍后将相关卷宗整理一份,送至漱玉阁。”
故友之后?司命星君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帝君有什么故友是他这个掌管凡人命簿、消息最是灵通的星君都不知道的?还是一位如此……气息独特的女仙?他面上却不敢显露,连忙对苏瑾拱手,笑容可掬:“小仙司命,见过苏瑾仙子。仙子若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小仙。”
“有劳司命星君。”苏瑾回以浅笑,态度不卑不亢。她能感觉到,这位司命星君虽然八卦之心都快溢出来了,但眼神清澈,并非奸恶之辈,而且位置关键,或许是个有用的信息来源。
东华交代完毕,便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留下苏瑾和满肚子疑问的司命。
司命立刻热情起来,一边引着苏瑾熟悉漱玉阁的环境,一边状似无意地打探:“不知仙子仙乡何处?师承哪位大能?竟与帝君有旧,小仙真是孤陋寡闻了。”
苏瑾早已准备好说辞,滴水不漏:“家师乃海外散修,名号不显,多年隐居,与帝君亦是早年有些渊源。此次奉师命外出游历,师尊嘱托可来拜会帝君。”
海外散修?早年渊源?司命心里嘀咕,这说辞也太模糊了。但他深知东华帝君的脾气,既然帝君亲自承认并安置,他再多问就是不识趣了。
“原来如此。”司命笑容不变,迅速转换话题,“仙子初来,想必对四海八荒风土人情多有好奇。小仙这就去将地理志、各族简史、还有近万年的……呃,一些重大事件纪要整理出来,给仙子送来。”他差点顺嘴说出“八卦汇总”,幸好及时刹住。
“那便多谢星君了。”苏瑾微笑,特意补充了一句,“尤其对青丘、天族,以及……凡间俊疾山一带的风俗,我颇感兴趣。”
俊疾山?司命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素素姑娘所在之地吗?这位苏瑾仙子,一来就精准地点到这个地方?是巧合,还是……
他面上不显,连连答应:“好说好说,小仙定将最详尽的资料送来。”
送走了满腹心思的司命,苏瑾关上殿门,隔绝了外界探查。她走到窗边,望着那片静谧的莲池,池中莲花亭亭玉立,灵气逼人,但若细看,便能发现某些莲叶边缘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萎黄。
连东华帝君的太晨宫,都开始受到世界本源流失的细微影响了么?
她神识微动,一缕意念已沉入万界公馆的 “战术指挥室” 。能量桌上,正根据天道给予的基础信息和方才的观察,快速构建着四海八荒的立体地图,尤其是天宫、青丘、俊疾山、若水等关键节点,被高亮标记出来。
司命送来的卷宗,将是她填充数据库、细化行动计划的重要拼图。
而那位心思玲珑的司命星君,或许不仅能提供信息,还能成为她在此界布下的一步闲棋。
苏瑾轻轻叩击着窗棂,目光悠远。
东华帝君这座太晨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她这位“故友之后”的到来,恐怕已经在某些人心中投下了石子。
不过,这样正好。水浑了,才方便她摸鱼,找出那几根最关键、已经快要崩断的因果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