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到手,若水这鬼地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浊气粘稠得仿佛能渗入骨髓,连东华撑起的清气屏障边缘都开始发出细微的、被侵蚀的滋滋声。
“快走快走,这地方待久了折寿。”苏瑾搓了搓手臂,感觉那股阴冷怨怼的气息似乎还缠绕在周围。
东华没说话,只是袖袍一卷,带着她瞬间离开了若水河畔那令人窒息的范围。再次脚踏实地时,已是在一片山明水秀的山谷中,溪流潺潺,鸟语花香,与若水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那股附骨的阴寒。苏瑾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她这才有暇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色的衣裙下摆沾了不少泥点,刚才挖掘时太过专注,手上也满是污泥,甚至连脸颊都感觉有点痒痒的,估计是蹭上了尘土。
她正想施个清洁术,却见一旁的东华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专注,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件沾染了尘埃的古董。苏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想去擦脸。
“别动。”
东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苏瑾的手僵在半空。
然后,她看见东华那骨节分明、平日里不是执剑便是执棋的手,探入了紫袍的袖袋中,取出了一方素白的绢帕。那绢帕质地极好,边缘用银线绣着简单的云纹,与他整个人一样,透着低调的奢华与洁净。
他上前一步,距离瞬间拉近。苏瑾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又纯净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气息。
他抬起手,用那方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绢帕,动作算不上特别轻柔,但却异常仔细地,擦去了她鼻尖和脸颊上那几点不起眼的泥污。
苏瑾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能感觉到绢帕柔软的布料擦过皮肤的触感,能看到他低垂的、如同蝶翼般浓密的银色睫毛,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带起的微弱气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放缓。山谷的风声、溪流声都变得遥远,世界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和那专注的神情。
他……他竟然在给她擦脸?
这位几十万年不解风情、孤高冷傲的东华帝君,在用他自己的贴身绢帕,给她擦脸?!
这比看到他和折颜打架还让人惊悚!
东华似乎并未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擦干净后,便自然地收回手,将那块沾了泥点的绢帕随手……收回了袖中?他竟然没扔掉?
苏瑾还处于石化状态,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不合时宜、充满了震惊与激动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帝……帝君!苏瑾仙子!你……你们……”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司命星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手里还捧着一卷刚摘录好的命簿,此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显然是来汇报公务,恰好撞见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东华面不改色,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语气淡漠:“何事?”
司命猛地回神,脸上瞬间堆满了“我懂,我什么都懂,但我就是不说”的复杂笑容,连忙躬身:“没……没事!小仙什么都没看见!帝君和仙子继续,继续!小仙告退!”说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化作一道青烟溜了,那速度,堪比逃命。
苏瑾:“……” 完了,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她有些尴尬地看向东华,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把司命的反应当回事,注意力已经回到了那枚青玉狐纹佩上。
“玉佩已找到,接下来,你待如何?”他问道,仿佛刚才那个亲手给人擦脸的不是他一样。
苏瑾强迫自己从刚才那诡异的氛围中抽离,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恢复正常:“不能直接交给素素,太突兀,夜华也会立刻察觉。需要一个更自然的‘巧合’。”
她沉吟道:“素素平日会去山下的集市换取生活用品。我们可以安排一场‘意外’,比如,让这枚玉佩‘偶然’出现在她必经之路的某个小摊上,或者被一个‘不识货’的凡人当做普通饰物出售。”
东华点头:“可。此事让司命去办,他擅长此道。”
想到司命刚才那副样子,苏瑾忍不住扶额。让那位脑补帝去办,不知道又会衍生出多少版本的故事。
“另外,”东华看向她,目光深邃,“经此一事,天宫那边恐已生疑。你我在太晨宫,也需稍作掩饰。”
“掩饰?”苏瑾一愣。
“嗯。”东华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从今日起,你便常住漱玉阁,无事不必外出。若有外人问起,便是本君邀你论道,探讨天地异象之因。”
苏瑾眨了眨眼。这意思是……要她跟他“同居一宫”,还要对外营造出一种“帝君与此女关系匪浅,正在密谈”的假象?
这掩饰……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呢?
看着东华那一本正经、仿佛在部署战略的严肃表情,苏瑾忽然觉得,这位帝君,可能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觉得这是最有效、最直接的解决方法。
她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
行吧,论道就论道,密谈就密谈。反正她的名声在这太晨宫,估计在司命孜孜不倦的传播下,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只是不知道,这枚费尽周折找回来的青玉狐纹佩,能否真的成为惊醒素素的那道“惊蛰”,而她和东华帝君这莫名其妙的“同居论道”生活,又会闹出多少啼笑皆非的事情。
看着东华将那枚洗净的玉佩在指尖把玩,阳光透过青玉,映出他眼底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苏瑾忽然觉得,这三生世界的“疗伤”之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