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左脚抬起来。”
赵成渝觉得这个要求实在莫名其妙，但对上王为民的眼神，还是照做了。
王为民盯着他脚底的疤痕，突然发出几声大笑，笑声在密闭的墓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愉悦，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诡异的兴奋。
宋幼宁被这笑声听得头皮发麻，刚想开口问什么，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赵成渝下意识往侧边扑去，可还是慢了一步。
子弹擦着他的左臂掠过，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宋幼宁顿时怒火高涨，侧头瞪着王为民，语气冰冷地说：“你究竟想干什么，有本事你就对我开枪。”
王为民的目光落在她怒视的眼睛上，忽然愣住了。
这眼神太熟悉了。
倔强、冰冷，还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恨意。
像极了那个女人。
当年，他把那个女人锁在怀里，手里的枪对准宋竞时的太阳穴，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那个女人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扣动扳机时，她哭得撕心裂肺，可转头看向他的瞬间，那眼泪就收了回去，只剩下淬了毒的冰冷，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走。”
趁着王为民出神的间隙，赵成渝悄悄捡起地上的筷子。
他本想趁机扑向王为民，哪怕拼着再挨一枪，也要把宋幼宁从对方的掌控中抢出来。
可脚步刚动，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咯吱声，墓室穹顶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比之前大出数倍的青石板带着簌簌的灰尘，直直朝宋幼宁和王为民的方向砸落！
“妹妹！”
赵成渝目眦欲裂，嘶吼着就要冲过去，却被突然惊醒的女人死死抱住腰。
那女人只裹着一层薄纱，冰凉的肌肤贴在他背上。
赵成渝又急又怒，伸手去掰她的手指。
可女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松手，嘴里还含糊地哭喊：“别过去！会被砸死的！我们快跑！”
这边在拉扯，那边的宋幼宁还没从这声“妹妹”里回过神，后背就传来一股力道。
宋幼宁重心不稳，重重摔在青石板上，掌心和脸颊蹭过粗糙的石面，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来。
她撑着地面抬头，视线穿过弥漫的粉尘，正好看见王为民被那块磨盘大的青石板砸中后背。
沉闷的“砰”声里，碎石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一道暗红的血线顺着石板边缘淌下来，蜿蜒着流到她的脚边，在昏黄的灯火下泛着刺目的光。
怎么可能？
刚刚是王为民把她推了出来？
可是……
为什么？
宋幼宁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脸上的疼都忘了。
粉尘散去，露出被巨石压在身上的王为民，头顶的碎石还在往下掉，一块又一块地砸在他身上。
宋幼宁想说些什么：“你……”
王为民趴在地上，半边脸埋在灰尘里，嘴角不断有血沫涌出，却还扯着嘴角笑了。
笑意比这几天任何一次都要真切，没有伪装的温和，也没有算计的冷意，只剩下一种近乎释然的松弛。
“你比你的哥哥弟弟……聪明多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要咳一下，血沫溅在青石板上。
“也更像你母亲……我竟因为你是女孩……看走了眼。”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宋幼宁皱了皱眉，以为王为民说错了，她只有两个哥哥，哪来的弟弟？
“你别说了，我救你出来。”
王为民趴在地上，摆摆手：“不用了，当年我找大师算过一卦，王为民的死期就在今天。”
赵成渝想跑过来，可女人一直不肯撒手。
二人身上就一条纱巾，赵成渝完全不敢乱动，想把人推开，却在指尖触及女人肌肤的那一刻又收回了手。
“你别怕，那三个人都死了，你赶紧松开我。”他耐着性子哄，目光却紧紧盯着不远处徒手搬石块的宋幼宁。
女人抱得更紧了，脸埋在他后背，声音带着哭腔：“别过去！王为民手里有枪！我们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赵成渝拼命压着心中的不耐：“你先走，我还有事要做，你别在这儿添乱！”
这话像是戳中了女人的痛处，她突然松开手，却又绕到赵成渝面前，双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借着晃动的煤油灯，赵成渝看清了她眼底的绝望。
那是一种被命运反复碾压后，好不容易抓住微光的偏执。
女人抬头看着他：“你，你不能不管我！你救了我，又看光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被带到这里一年，就算回家了，家里也会嫌她丢人，找个老光棍换笔彩礼。
目前赵成渝是她能够上的最好的人。
而且这人有本事，她一定不能放手！
只有跟着他，她才能活下去！
赵成渝差点气笑了，也彻底没了耐心。
尤其是看到宋幼宁的手指被石块磨得渗血，赵成渝终于没了耐心，伸手一把将女人推开。
女人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后腰重重撞在老赵的尸体上。
那尸体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狰狞姿态，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赵成渝身边跑。
赵成渝却没功夫管她，大步冲到宋幼宁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别挖了！”
他的声音发紧，目光死死盯着头顶不断扩大的裂缝，拳头大的石块正往下掉：“王为民是死有余辜，不值得你冒险！”
“他得活着！”宋幼宁挣开他的手，又要去搬石块。
赵成渝目光触及她脸上的擦伤。
右脸颊从颧骨到下颌，划了一道浅红的血痕，泥土混着血痂粘在上面，看着格外刺眼。
瞳孔骤然收缩，心里突然对那个拦住他的女人起了几分恼意。
要不是她拦着，他肯定能接住妹妹。
赵成渝现在已经把宋幼宁当作自己妹妹了，应该说，他在第一次见到宋幼宁的时候，心里就有这个想法了。
只是之前因为他的身份是地主婆养大的狗崽子，他不敢认。
也怕是自己因为太过渴望家人，想多了才出现的这种错觉。
就只打算默默地护着她就好了。
可现在明明他在场，却眼睁睁地看着宋幼宁受伤，他心里异常难受，恨不得以身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