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韩风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陀螺,在筒子楼、安全屋和燕京市老城区几家不起眼的中药铺之间隐秘地穿梭。
他利用“鉴宝之眼”对药材年份和品质的微弱感应(精神力恢复了些许,勉强可用),在几家药铺分批次、少量地购买了所需的黄连、黄柏、白头翁、地榆炭。炉甘石作为一种矿物药,稍微难找些,但也在一个偏僻的药铺角落找到了。每买一种药材,他都编造不同的理由:家里老人上火、孩子长痱子、帮忙邻居抓点药…谨慎地控制着购买的量和频率,避免引起任何注意。
安全屋成了他的临时实验室。他利用厢房里找到的一个旧搪瓷盆(洗刷消毒了无数遍)充当容器,用捡来的碎砖搭了个简易灶台,从外面偷偷弄了点柴火和煤块。研磨则用一块干净的鹅卵石和搪瓷盆底。过程极其简陋,充满了不确定性。他严格按照药方记载的步骤,小心地控制着火候和时间,精神力高度集中,感受着药液在熬煮过程中微妙的气息变化。
失败是家常便饭。要么火候过了药液焦糊,要么研磨不够细粉末结块,要么比例掌握不好药效存疑。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宝贵时间和原材料的浪费,也意味着精神力的加速消耗。每当头痛欲裂,他就紧紧握住怀中的陨铁牌,汲取那微薄的清凉,喘息片刻,又咬牙继续。
终于,在第三天深夜,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他得到了一小撮颜色暗褐、质地相对细腻均匀的药粉。凑近了闻,带着浓郁苦涩的草药气息,但也隐隐透着一丝清凉之意。韩风用指尖沾了一点,轻轻捻开,感受着颗粒的细度。他无法验证其消炎效果是否能接近青霉素,但至少,从外观和气味上,像那么回事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得来不易的一小包药粉,用几层干净的油纸包好,贴身藏好。
药品有了初步的雏形,下一步,就是寻找那个“对”的人!一个急需消炎药,位高权重,有能力影响“病留城”审批,并且值得冒险接触的目标!
韩风第一个想到的是陈雪茹。这个女人背景复杂,消息灵通,人脉广泛。
第二天上午,他装作随意溜达,走进了“瑞祥绸缎庄”。店里没其他客人,陈雪茹正坐在柜台后面,拿着个绷子绣花,姿态娴雅,看到韩风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探究。
“哟,小风来了?好些天没见,忙什么呢?”陈雪茹放下绷子,笑容依旧妩媚,但眼神却锐利了几分。仓库事件虽然过去不久,但城里的风声她不可能没听到。
“雪茹姐,”韩风露出一个带着点疲惫和愁容的笑容,声音压低了点,“家里有点事,心烦,出来透透气。”
“哦?什么事能让你这小机灵鬼都发愁?”陈雪茹挑了挑眉,顺手给他倒了杯水。
“唉,还不是那‘上山下乡’的事儿,”韩风叹了口气,愁眉苦脸,“街道通知下来了,我大姐和二哥都在名单上。我大姐那身体,雪茹姐你也知道点,老毛病了,一受凉就咳得厉害,这要是去了乡下…” 他恰到好处地停住,眼圈微微发红。
陈雪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露出一丝了然和同情:“这事啊…确实麻烦。政策摆在那儿,硬扛是不行的。你大姐那身子骨…得想办法开证明,看看能不能‘病留’?”
“是啊,正为这事发愁呢。”韩风顺着她的话,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雪茹姐,你见识广,人面熟,知不知道…最近城里有没有哪位领导家里…特别需要些…外面不好弄的药?比如…消炎的?” 他问得极其隐晦,眼神却紧紧盯着陈雪茹的反应。
陈雪茹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了自然。她沉吟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小风啊,你打听这个…胆子可不小。” 她没直接回答,反而像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说起来,前两天听人提了一嘴,城西革委会的孙副主任…好像家里老太太病得不轻,说是肺炎,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医院那边…药好像不太跟得上。孙副主任是个孝子,急得嘴角都起泡了…”
城西革委会孙副主任!家里老太太肺炎急需消炎药!
韩风的心脏猛地一跳!就是这个!位置够高(区革委会副主任,分管文教卫?或者民政?),动机足够强烈(孝子救母),而且“病留城”的审批,街道办最终是要报到区一级审核备案的!孙副主任绝对有足够的影响力!
“孙副主任…是位好领导啊。”韩风顺着感叹了一句,没再多问,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普通的消息。他立刻转移了话题,又闲聊了几句家长里短,表达了对陈雪茹的感谢,便借口家里还有事,匆匆告辞了。
陈雪茹看着韩风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这小子,打听这个,想干什么?联想到他之前的“神通广大”和仓库的突然转移,陈雪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风暴将至,这小子似乎总能找到缝隙。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不再深想。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非好事。
离开绸缎庄,韩风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陈雪茹的消息是重要线索,但还需要更可靠的佐证!他想到了苏雅娴。这个女人如同深潭,但她的情报,往往精准致命。
他再次来到榆树胡同17号。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像上次一样,在胡同口第三棵老槐树附近徘徊。他装作在树根下寻找什么(比如掉落的硬币),手指却在几块砖头上,按照苏雅娴曾经暗示过的一种极简单的、代表“有信息交换”的摆放方式,极其轻微地移动了一下其中一块砖的位置。这是一个单向的、请求联络的暗号。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离开。他不知道苏雅娴何时能看到,更不知道她会不会回应。他只能等待。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他回到筒子楼,家里的气氛依旧愁云惨雾。大姐韩梅已经开始默默地收拾一些旧衣物,眼神空洞。母亲王秀梅背着她偷偷抹泪。父亲韩建国则闷头抽烟,唉声叹气。二哥韩兵下班回来,得知消息后,这个一向耿直的汉子也沉默了,只是用力地捶了一下墙壁,指关节都泛白了。
“哥,别急,总会有办法的。”韩风只能这样安慰。
第二天下午,就在韩风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冒险直接行动时,他再次来到安全屋。刚一进门,目光就被方桌吸引了。桌面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此刻静静地躺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
韩风的心猛地一跳!他快步上前,拿起纸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透着冷意的字迹,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孙为民,母肺痈,求药若渴。城西榆树街革委会家属院三栋。”
孙为民!正是孙副主任的全名!“肺痈”——这是中医对严重肺部感染(如大叶性肺炎、肺脓肿等)的古称!信息完全吻合!而且地点精确到了家属院楼栋!
苏雅娴不仅回应了,而且提供的情报更加精准、更加内部!她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这座城市的许多角落。这份能力,让韩风在获得关键信息的同时,后背也感到一阵寒意。
目标,彻底锁定——城西区革委会副主任,孙为民!
药品(虽然粗陋)也已备好!
接下来,就是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如何将这包“祖传的消炎散”,以一种绝对安全、自然、不留痕迹的方式,送到孙为民手中,并让他相信其紧值,同时将这份“人情”引导到解决大姐韩梅“病留城”的问题上!
韩风捏着那张冰冷的纸条,眼神锐利如鹰。棋盘已经摆好,该他这个执子者,落子了。每一步,都关乎家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