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亚太总部的筹备工作,在方婷高效得近乎严苛的推进下,已基本就绪。办公场地完成租赁与初步设计,核心团队成员或从燕京抽调,或在本地完成招募,林伯儒那边也介绍了几位可靠的当地关系需要接洽。一切都预示着,方婷必须常驻港岛,亲自坐镇,开启“风华投资”国际业务拓荒的新篇章。
离别,这个在繁忙工作中被刻意忽略的词语,终于无可避免地近在眼前。
出发的前夜,方婷在自己在燕京的公寓里,最后一次检查着行李。衣柜空了大半,常看的书籍和重要文件都已打包托运,房间里少了往日的生活气息,多了几分临行前的清冷。她环顾这个承载了她无数奋斗日夜和与韩风温馨记忆的空间,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对未知挑战的兴奋,有对事业蓝图的憧憬,也有一丝深藏于眼底的,对这座城、这个人的不舍。
燕京国际机场,t3航站楼国际出发大厅。晨曦微露,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飞机起降的轰鸣声划破黎明的宁静。没有盛大的送行队伍,没有冗长的告别仪式,只有韩风亲自驾驶着他那辆低调的黑色座驾,前来为方婷送行。
车内,空气仿佛比往常要粘稠许多,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与淡淡的离愁。车载音响低低地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却似乎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份潜藏的凝滞。广播里,字正腔圆的女声一遍遍催促着前往港岛的航班乘客尽快办理登机手续,每一次播报都像在提醒着分别的时刻正在一秒秒逼近。
“那边,林晓他们已经先期抵达,住处、办公室、助理,都安排妥当了。”韩风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为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川流不息的车辆,仿佛在专注路况,又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嗯,我知道。林晓办事,我放心。”方婷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望着窗外。送行的、出发的、归来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同的故事。她看到一对情侣紧紧相拥,看到一家老少欢声笑语,也看到如她一般的商务旅客,行色匆匆,表情冷静。“团队也在按计划招募,第一批本地员工的简历我看过了,素质不错。”她补充道,语气尽量保持着工作状态下的平稳。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次的分别,远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短暂的出差或几日的小别。港岛与燕京,虽只数小时飞行距离,在现代通信技术下几乎触手可及,但地理的阻隔和各自肩上骤然加码的重任——他需要坐镇中枢,掌控“风华系”这艘日益庞大的巨轮全局;她需要开疆拓土,在陌生的国际市场上杀出一条血路——都注定,未来的日子将是聚少离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将从朝夕相对、并肩作战的亲密,转变为跨越山海、遥相呼应的守望。
“照顾好自己,”韩风终于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方婷精致的侧脸上,那里有他熟悉的执着与坚韧,也有一丝他此刻才能清晰捕捉到的疲惫,“港岛那边商业环境成熟,但也龙蛇混杂,竞争激烈,节奏更快。遇事多思量,多和林伯儒那样的地头蛇商量,不要一个人硬扛。记住,无论如何,安全第一。”他的叮嘱细致而克制,却蕴含着远超工作伙伴的关切。
“你也是。”方婷回过头,迎上他的目光,眼中那强自压抑的不舍与牵挂,在这一刻终于清晰地传递过去,“燕京这边,集团事务千头万绪,各个板块都需要你统筹决策,压力只会比我更大。你……要多保重身体,按时吃饭,别总熬夜。”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一种经过时间沉淀后、已然接受并融入现实格局的坦然与善意,“周姐和雪儿那边,你也多费心,多陪陪她们。”
她主动提及周晓白和女儿雪儿,语气自然,没有丝毫的芥蒂或勉强。这份坦荡,让韩风心中猛地一动,涌起一股混杂着愧疚、感激与更深层次情感的暖流。他深知,这背后是方婷的理解、包容以及对他家庭责任的支持。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方婷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微凉的指尖完全包裹。那力度,仿佛要将彼此的体温和信念牢牢镌刻进对方的骨血里。“等我忙完这阵子,理顺了集团这边几个关键项目,就过去看你。”他承诺道,声音低沉而坚定,“电话,视频,随时。无论多晚。”
“好。”方婷回握住他,感受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温度,仿佛这是远行前最重要的能量补给。她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烁起晶莹而坚毅的光芒,“我们各自努力,在更高的顶峰相见。”
登机的最后一次广播响起,不容再拖延。方婷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这燕京的空气,连同身边人的气息一起吸入肺腑留存。她缓缓地,却又坚决地松开了手,推开车门下车。韩风也立刻下车,绕到后备箱,将她那个不大的随身行李箱拿下来——更多的行李,早已提前托运。
清晨的机场灯光,将他们两人的身影在光洁的地面上拉得细长,仿佛在无声地延长这告别的瞬间。方婷接过行李箱的拉杆,抬起头,深深地望着韩风。千言万语,诸如保重、珍重、等我……都拥堵在胸口,翻滚着,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她知道,他们之间,早已不需要这些浮于表面的言辞。她只是扬起了一个灿烂而无比坚定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离愁,充满了开拓者一往无前的决绝与斗志。
“走了。”
“嗯。”韩风重重地点头,喉结微动。他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她的背影。
方婷利落地转身,拉起行李箱,挺直了那副总能扛起千钧重担的脊背,迈着稳健而有力的步伐,汇入前往安检口的人流。她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疑,每一步都踏得沉稳,仿佛不是走向一次伤感的别离,而是走向一个注定由她主宰的崭新战场。
通过安检门,在身影即将消失在拐角处之前,方婷最后停住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隔着熙攘的人群,她看到韩风依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见她回头,他抬起手,朝她用力地挥了挥。
那一刻,方婷的眼眶微微发热,但她迅速收敛了情绪,也抬手挥了挥,随即毅然转身,彻底消失在韩风的视野里,走向那扇通往登机口的门。
登上飞机,找到靠窗的座位坐下。舷窗外,燕京城在渐次明亮的晨曦中缓缓苏醒,熟悉的街景、楼宇一点点变小,最终被云层覆盖。方婷系好安全带,轻轻闭上眼,将那份沉甸甸的离愁别绪小心地收纳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然后,她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锐利。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映照出她专注的面容。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东南亚各国市场分析笔记,新加坡的金融科技监管政策、印尼的消费市场细分数据、越南的工业园区分布图……跃动的字符和图表,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入了新的战场。
离别的愁绪,已被昂扬的斗志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彻底取代。新的征程,从这一刻,已然开始。她清楚地知道,在身后的燕京,有她情感的归宿和最为坚实的后盾;而在前方那片风云际会的港岛及更广阔的亚太天地,正等待着她和“风华投资”,用智慧、勇气与汗水,去书写下一段传奇,征服新的高度。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载着一位女投资家的梦想与抱负,飞向蔚蓝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