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这既是重用,也是将他调离她日常核心圈的一种方式。
但江揽月给出的理由光明正大,甚至带着提拔的意味,让他无法拒绝。
最终,他压下心头那丝复杂,挺直了背脊,眼神变得坚定:
“明白了,小月。”
“既然你信我,这担子,我接了!保证不给你掉链子!”
“好!”江揽月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
“具体任命和工作交接,我让hR和项目组负责人下午找你谈。”
“加油!”
她话音落下,办公室内短暂的安静下来。
秦时没有立刻起身告辞。
他就接手新工作的几个关键问题,简明扼要地向江揽月做了确认和初步设想。
江揽月看着他迅速恢复的干练与专注,心中暗自点头,
这份反应和状态正是她期望看到的。
然而,正事说完,秦时却仍坐在那里。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目光触及江揽月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赞许,又显出一丝挣扎。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决心。
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犹豫和讨好:
“对了小月……”
“还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跟你提一下。”
“张嘉欣……你还记得吧?”
“她昨天找到我了。”
听到这个名字,江揽月脸上的笑意瞬间淡去,
正捻着那支红宝石般钢笔欣赏的指尖骤然凝滞。
她眼神锐利地看向秦时:
“她?当然记得。”
“违反公司保密协议和社交媒体管理规定,发布不实内容,造成恶劣影响。”
“处理结果很明确,辞退。”
“她找你做什么?哭惨?”
秦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
“她……哭得挺惨的。”
“说自己一时糊涂,现在非常后悔,也知道错了。”
“家里好像经济压力也大……”
“她求我帮忙问问,看能不能……”
“看在她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哪怕降薪调岗都行。”
他顿了顿,观察着江揽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
“她毕竟……是我助理,平时工作也算勤恳,”
“这次捅这么大篓子,我这个当销售部经理的……”
“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
江揽月放下万宝龙钢笔,指尖松开,任那抹刺目的红静静躺在摊开的文件中央。
她背脊挺直,目光深如寒潭,声音平静却暗藏汹涌:
“阿时,你是在替她求情?”
“还是想提醒我,你的助理犯错,我这个总裁也该网开一面?”
办公室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
秦时脸色微变,连忙摆手:
“不不不,小月,你误会了!我绝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看她实在可怜,也……也念及旧情。毕竟……”
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微弱的暗示,
“视频的事,我让她拍的时候,确实也……也没交代清楚边界,”
“让她产生了误解……我也有责任。”
他狡猾地将“逼迫”轻描淡写成了“交代不清”、“误解”。
江揽月的心猛地一沉。秦时的话像根毒刺,精准地扎在她最痛的旧伤上——
她当然知道。张嘉欣,更多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和工具人。
“交代不清?误解?”
江揽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冰冷的嘲讽,
“阿时,什么样的‘交代不清’,能让她拍出那种角度的视频?”
“什么样的‘误解’,能让她起那种标题?”
“‘#职场cp磕疯了!揽星科技冰山女总裁 x 新晋男神经理深情对唱《有点动心》,”
“氛围感绝了!手都牵上了![爱心][爱心]’? ”
“你知道这对我的名誉、对公司的形象、”
“对我老公陆行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提到丈夫,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眼中瞬间蒙上痛苦和难堪。
秦时被她突然爆发的凌厉气场慑住,脸色微变。
他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甚至提到了陆行舟。
意识到自己踩了雷区,他脸色“唰”地惨白,几秒死寂后肩膀垮塌下来,连忙道歉:
“对不起,小月!”
“嘉欣她真的不知情!是我骗她……让她发出去‘试水’‘引流’……”
“她家里……欠了高利贷,父亲还有哮喘,弟弟还在念书……”
“这份工作……是她家唯一的活路!”
“是我混账!我该死!”
他用力捶了下自己的额头,牵动了额角的伤口,表情痛苦而真切,
“我……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张嘉欣她……她也是被我连累了!”
“给她留条出路,也等于……给我个赎罪的机会。”
“小月,你处分我,怎么都行!”
“但求你看在她只是执行命令、家里确实困难的份上……”
“再给她一次……一次机会吧?”
他低下头,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语气诚恳又带着懊恼。
江揽月目光扫过秦时那张因痛苦而脆弱、因哀求而扭曲,却与记忆烙印重合的脸,
又落回那支闪耀着如红宝石般奢华光泽的笔身。
她的心又是一窒。
昨夜陆行舟那平铺直叙、不带感情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
此刻被秦时具体的惨状描述一激,陡然变得无比沉重。
难道……不是装可怜?
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不得不去求那个最不该求的人?
她脸上的冰霜依旧,但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她锐利如刀的目光从秦时脸上移开,落向窗外林立的高楼,眼神深处翻涌着激烈的挣扎。
原则……底线……不可触碰……这是她作为总裁的铁律。
但昨夜陆行舟转述时那份刻意压抑的平静之下,是否也藏着一丝不忍?
他特意提起,是否也是在隐晦地表达某种态度?
而她当时的断然拒绝,是否……太过冷硬?
秦时屏住呼吸,紧张地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办公室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咖啡机隐约的嗡鸣。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江揽月终于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秦时脸上,依旧冰冷,
却少了几分刚才的盛怒逼人,多了一种沉甸甸的、审视的复杂。
良久,就在秦时以为彻底没希望时,江揽月拿起内线电话,冰冷的声音响起:
“Linda,立刻去查销售部张嘉欣的家庭背景和债务情况,”
“我要最详细真实的报告。半小时内放我桌上。”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秦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似乎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