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一丝慵懒的温度,吹不散白露雀跃的声音。在张威走后,林凡被白露拉着要去玩,林凡被迫被这个小丫头拽着走了一段路。
林凡面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意,心里却盘算着找个什么借口能把这小祖宗安然送回家。就在白露晃着他胳膊,要求他“现在就预约”下一个周末时,一阵与这黄昏格格不入的争吵声,从前方街角的背阴处传来。
是几个穿着私立学校制服的女学生。
林凡本不欲多管闲事,目光扫过的瞬间,却骤然定格——被围在中间,像一只被激怒却孤立无援的幼兽般的女孩,正是吕思萌。
她校服外套的袖子被扯得歪斜,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光洁的额角,那双平时看林凡时总是带着别扭和闪烁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赤红和凶狠。她紧紧抿着唇,像一堵单薄却不肯倒塌的墙,面对着眼前三四个气势汹汹的同学。
为首的女生个子高挑,妆容精致得远超同龄人,抱着手臂,脸上挂着一种混合着优越感和残忍的冷笑。
“吕思萌,你横什么横?”高个女生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刻意拔高的腔调,“每次家长会都只有你妈来,你爸呢?是死了还是压根就不存在啊?”
旁边一个短发女生立刻嗤笑着接话,语气轻佻得像在讨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闻:“听说你妈当年就是靠些不干净的手段上位赚到钱的,结果呢?后来结婚的男人还不是背叛了她,找了别的女人。单亲家庭出来的,就是没教养,怪不得动不动就挥爪子。”
“就是,”另一个女生附和道,“跟我们读一个学校,真以为能挤进我们的圈子了?你妈再能赚钱,也改变不了你们家残缺的事实!”
每一句话,都切割在吕思萌最无法愈合的伤口上。她们攻击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赖以生存的家庭,是她母亲用尽全力为她们姐妹撑起的那片天空的“不完整性”。在这些出身“完整家庭”的同学眼中,她和她的家庭,仿佛是透明玻璃缸里供人评头论足的畸形鱼,所有隐秘的伤痛,都是公开的谈资。
吕思萌没有哭,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扑上去撕打。巨大的羞辱感和愤怒让她身体微微发抖,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高个女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给我闭嘴!”
“闭嘴?凭什么?”高个女生上前一步,姿态高傲,“我们说的不是事实吗?你妈是不是没人要?你是不是个没爸教的野种?”
“野种”两个字,像最终拉断弓弦的最后一股力。
吕思萌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她尖叫一声,什么都不顾了,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朝着高个女生撞去!
场面瞬间失控。几个女生惊叫着,手忙脚乱地上来拉扯、推搡。吕思萌仿佛感觉不到落在身上的抓挠,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那一个人身上,又抓又踢,完全是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在发泄。
“住手。”
一个愤怒的的声音介入。
这声音,让混乱的场面为之一滞。
扭打中的几个女孩都停了下来,看向声音的来源。当她们看到林凡时,都被他那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愤怒气场所慑,一时忘了动作。
吕思萌也僵住了。她保持着揪住对方衣领的姿势,缓缓转过头,看到林凡的那一刻,她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遁形的慌乱、羞耻和……绝望。
她最不堪、最想在他面前隐藏的一切,就这样以最丑陋的方式,暴露在他面前。
那个高个女生最先反应过来,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领,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看清林凡后,语气也不自觉地收敛了些许,只是依旧带着惯有的骄纵:“你谁啊?少多管闲事!”
林凡没有理会她,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吕思萌身上。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凌乱的头发、通红眼眶里强忍着不肯掉下的泪水,以及那微微颤抖的、紧紧握成的拳头。
他没有立刻安慰,也没有责备她的冲动。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两秒,然后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轻轻拂开了她黏在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这个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却让吕思萌浑身一颤,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堪,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这时,白露也凑了过来。她完全没感受到现场沉重压抑的气氛,好奇地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吕思萌,又看了看那几个面色不善的女生,然后对吕思萌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甚至带着点赞赏的笑容:
“哇,你打架的样子好厉害!虽然打输了,但是气势没输!”她点评得一本正经,仿佛在观看一场体育比赛。
这番完全不在频道的话,让那几个挑衅的女生都愣住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准备好的所有讥讽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凡这才将目光转向那几个女生,他的眼神依旧平和,却让她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靠重复别人的不幸来获取优越感,”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并不能让你们显得更高贵,只会暴露内心的贫瘠。”
他没有厉声斥责,也没有讲大道理,只是这样一句平淡的陈述,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得那几个女生脸上火辣辣的。她们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看着林凡那么高大英俊,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们不是认输了,他们也不是认错了,她们只是不想在这个帅哥面前显得自己太泼辣了。
“天快黑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林凡对吕思萌温柔的说道。
高个女生狠狠地瞪了吕思萌一眼,又羞又恼地看了看林凡,最终不甘地对自己的同伴说了一声:“我们走吧”
几个人悻悻离去,街角终于恢复了安静。
林凡这才重新看向吕思萌,轻轻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吕思萌低着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回去的路上,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林凡走在中间,白露似乎终于察觉到气氛不对,难得安静地跟在旁边,好奇地一会儿看看林凡,一会儿看看吕思萌。
而吕思萌,则默默地跟在林凡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全程低着头,像一只被雨淋湿后,连羽毛都失去了光泽的小鸟。之前的凶狠和张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全然的脆弱和难堪。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凡,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只觉得,自己精心维持的所有伪装和自尊,都在今天这个黄昏,被他看了个通透。
那座由她母亲用财富和坚强构筑起来,试图保护她们姐妹的透明围城,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城外的恶意可以轻易穿透,而城内她想守护的自尊,已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