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依旧炙热,海风带着咸腥气吹拂着海岸。千空一行人再次来到这片熟悉的滩涂,继续为他们的科学大业收集必不可少的碳酸钙——贝壳。
大树依旧是那个主力,他魁梧的身形在烈日下显得格外醒目。他嘿咻嘿咻地用力将挖出的贝壳向后抛向背篼,汗水浸湿了他结实的背脊。
那魁梧的身形站在一个被半埋在海沙中的中年男性石像旁,海水一次次漫上来,温柔地贴上他的脚腕,微风吹起他略显狂野的长发和简陋的披风,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既让人安心,又让人惧怕。
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天与海的汪蓝,享受着这份未被人类复杂社会污染的宁静与野蛮。
他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气,轻声感叹,仿佛是说给自己听,也仿佛是说给这片天地听:“这个石之世界……是自由的。”
他弯下腰,拾起一块有着特别顺滑纹路的粉色贝壳,指腹温柔地、带着某种深刻的怀念细细描绘它的轮廓。“贝壳本来就是不属于任何人的,大海也是,土地也是。”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接着,他仿佛陷入了回忆,开始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少年、病重的妹妹、一条未能完成的贝壳项链,以及一个醉酒暴戾、以“盗窃”为名将少年几乎打到面目全非的中年男人的故事。他的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温柔,但故事里的绝望和不甘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千空和百莱喑只是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沉默地看着他。
千空的表情是惯常的冷静分析,而百莱喑异色的眼瞳中则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司那双蕴含着看似温柔实则偏执光芒的眼睛,心中无声地叹息。
所以说…我既喜欢人类的情感,又讨厌它带来的疯狂与偏执啊……
司的故事讲完了。
那份平静骤然碎裂。
他猛然捏碎了手中那枚美丽的贝壳,碎片从他指缝簌簌落下。
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拧身摆拳,带着可怕的力量,狠狠地砸向他身旁那尊中年男人的石像。
“砰——哗啦”
石像的头部应声而碎。大半颗头颅断裂开来,翻滚着,带着点风化的痕迹、侵蚀的孔洞、断裂的崎岖截面,最终停在了千空和百莱喑的脚边。
那石像惊恐扭曲的表情和裸露的上齿,正正地对着他们,无声地控诉着这突如其来的人为破坏。
风化,侵蚀,断裂,寄生,埋葬……这本就是这个时代人类石像无声的宿命。
如今,又要多加一项了——人为的毁灭。
千空抬起眼,脸上带着他特有的、近乎讥讽的冷静笑容,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应该明白吧?”
他盯着司,用最科学的事实,陈述着最残忍的行为。“司……你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人哦。”
百莱喑只是垂眸,沉默地看着脚边那半块头颅。
这样虽然不对…但世界现在的规则准许了这种行为…而且,估计后期能想办法把他们都救回来…
她理性地分析着,压下心底那一丝不适。
远处的司背对着光,身影在耀眼的海面反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一股杂乱而充满攻击性的无形音律仿佛正从他周身蜂拥而出,让对能量敏感的百莱喑微微蹙眉。
“我当然知道。”司的声音传来,依旧平静,却带着冰冷的硬度。 “千空,你连这些内心污秽的老头都打算拯救吗?”
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然后自问自答: “嗯,我想他们一开始一定会感激涕零吧……”
“但只要文明一复原。”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上了一种深刻的憎恶,“那些上了年纪的富豪和当权者一定会嚷嚷道——[那边本来是我的土地!][快交出房租!快缴税!]”
“他们又会像这样,将一无所有的弱者生吞活剥。”
这是他所预见的,也是他不想接受的。“不能再回到那种世界了!我不会让他们再这样做!”
他大步走向两人,原本轻柔的海风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得嚣张起来,用力刮着他的衣物,猎猎作响。
“这里是石之世界……是个尚未被玷污的乐园。只要复活单纯的年轻人就够了,然后维持现状,与不属于任何人的大自然共生存。”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芒,“这是净化人类的机会啊!”
他手中的长矛自然而然地抬起,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指向坐在岩石上的两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不这么认为吗?千空,百莱喑。”
他们沉默着,只有风声在回应他,渐渐带上了一种暴躁的呜咽。
真是绝对的认知,这样固执的只看一面的思想再加上声音……
简直是夏□□和□条□的结合体嘛……
百莱喑感到一阵熟悉的抽痛自太阳穴传来。
嘶……又来了。
她强忍着不适,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身体,更加彻底地将没有任何武力的千空挡在自己身后。
必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动用克莱喑的力量,消除这个对千空而言最大的隐患。
司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得到答案。他转而走向另一尊石像,再次抬起了拳头,但这次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
果然,千空出手了。他跳下岩石,一把按住了司的肩膀。司停下动作,静静等待着这个瘦弱少年会给出怎样的回答。毕竟,能拉拢到千空这样的头脑,是他计划中最上乘的选择。
“我完全、1mm都不那么想啊……”千空掰了掰脖子,扬起嘴角,“我是热爱机械、热爱宇宙、甚至连哆啦a梦都能让我跃跃欲试的狂热爱好者!”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要用科学的力量,一个也不漏的拯救所有人!”
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百莱喑心里想着,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再次坚定地挡在千空身前。
在这个混乱原始的世界里,也唯有千空这种纯粹的、对科学和拯救毫不动摇的信念,能如此光芒四射,即使面对极致的威胁也毫不退缩。
双方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司的目光充满了冰冷的敌意,汗水从千空的额角滑落。
最终,是司先放弃了这场无声的对峙。他转过身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上,印景般,一道象征着危险和死亡的三角鱼鳍划破了水面,如同死神的镰刀,缓缓游弋。
千空暗自松了一口气。
呵呵呵……这家伙相当可怕啊……
如果只是一个贪官污吏型的人还能好上一百亿倍啊!
但话虽如此,当初要是不唤醒司,我们也会死在狮子群口中,这也是没办法的。
在司走开一段距离后,千空才塌下腰,撑着膝盖,紧咬牙关。
快想啊!
他也想要拯救年轻人,所以在他得知石化复活液的配方前,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这个将是我们对付司的压箱王牌!
百莱喑适时地伸出手扶住他,将自己作为他坚实的支撑。
毕竟,他都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年。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已然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唯独洞穴的奇迹之水……是誓死都得保住的秘密!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 远处传来“嗦嗦嗦”的奔跑声,大树洪亮而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太好了!千空——!百莱喑——!司——!”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个眼熟的陶罐,兴奋地挥舞着。
这动静…不妙啊!千空和百莱喑心中同时拉响了警报。
果然,大树毫无心机地、大声地喊出了那句致命的话:“洞穴的奇迹之水又存满啦!这次一定要让杠复活!”
“哈——————!”
一瞬间,恨铁不成钢、懊悔、惊吓……无数情绪如同海啸般涌上千空的心头,让他瞬间做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被吓得八字眉飚眼泪掉下巴的崩溃表情。
大树对上千空这前所未有的表情,满脸写着疑惑和无辜:“???”
百莱喑看看旁边快要炸毛的千空,再看看大树手里那罐要命的液体,无奈地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刘海,简直欲哭无泪。
嘶……早知道今天就不让他轮岗了!
原本注意力并未完全离开这里的司立刻转过身,脸上维持着那副表面和善的表情,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地问道:“那个奇迹之水是什么啊?”现在我们还是一伙的,所以……快说吧。
“呵呵,”看来是避不开了,千空的大脑以十亿倍速运转,迅速调整好几乎崩溃的情绪,再次掰动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里解释太没效率了,直接给你看要快一百亿倍。”
他又扶着脖子走动几步,似乎那里有着什么隐疾,“你就好好欣赏吧~这场有趣又科学的人类复活秀。”
——
他们启程回到了树屋。
司整拖着他顺手从浅海抓来的、一条张大嘴巴死翘翘的鲨鱼往树屋下走。他对送上门的猎物从不吝啬。
路过的鲨鱼:我不要面子的吗?啊?我不是来助威的吗?
大树则小心翼翼地将亲手做好的连衣裙拿出,仔细地、充满爱意地为他心爱的女孩石像穿上,“好——杠!这次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另一边,千空快速地将收集来的液体倒入简易过滤器中。液体一滴滴落下,在最后一滴滤完后,他拿起罐子上下看了看,语气刻意地带上一丝不满“搞什么啊,复活液还差一点才够一个人用嘛。”
百莱喑立刻默契地将准备好的酒精拿过来,状似无意地站在千空左侧,正好挡住了司可能投向过滤器的部分视线。她煞有其事地附和,语气带着一丝责备:“大树,你要练一下眼力了……”
大树今日份的莫名躺枪成就达成了。
被点名的他如遭雷击,手里举着的杠石像“砰”一声落回地上:“什么——!是我冲动了吗?”
千空是一点利用朋友的心理负担都没有,“我们会和司一起开开心心地玩文字接龙等你的。用超高速去采集吧,大块头。”他眼神示意身后,现在自己背对着司,百莱喑能观察得更仔细。
百莱喑:互相对峙的文字接龙?
她顺着千空的视线看向拿起石器准备剥鲨鱼皮的司。
这人……倒是镇定。
“抱歉!我现在就去收集一点!全速前进咯——!”大树干劲满满,抬脚就要冲出去。
然而,一息掌风掠过百莱喑的面颊——司的动作快得惊人,瞬间就抓住了大树的后衣领。
司温和地提议,语气却不容拒绝:“那就让速度最快的我去吧……所以你可以告诉我奇迹之水的所在地吗?”
被这风掀起刘海的百莱喑:就……上钩了?
千空:他当然会上钩的啊,毕竟只要不控制复活液源头,就百分之一百亿不可能阻止我拯救全人类的计划啊!
百莱喑:我还以为他准备先把我脖子掐了,解决掉我这个隐患呢…
得到具体地址的司,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极速离去,瞬间消失在林地中。
“哈啊——”司离开后,千空立刻发出了一个特别大的、形式主义的哈欠声,像只午后困顿的猫儿一样夸张地伸起懒腰。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司走掉了吗?”
一直闭眼凝神感知的百莱喑确认:“已经没有声音了。”
大树还沉浸在杠即将复活的喜悦和一点点自责中:“是啊,转眼就不见了!他的速度都——”
此时,千空动作快如闪电。
他一把接过百莱喑递来的酒精,另一手捞起旁边准备好的硝酸,快速而精准地倒入那个原本“差一点”的空瓶子里!。
“立即制作复活液让杠复活!要趁司不在的时候……!”
他的声音急促而果断,每一个字都敲在紧张的节拍上。
时间,变得分秒必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