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点的,满足】
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百莱喑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下是浸透了雨水的泥泞。
那处被雨水浸染的伤口依旧触目惊心,活跃的、试图修复身体的特殊细胞正艰难地将混入的雨水和污物排挤出体外。
于是,那汪积在凹陷伤口里的水,不断被染成淡淡的血色,又不断被新渗出的组织液和雨水稀释,循环往复,仿佛一场无声而艰难的拉锯战。
杠跪坐在一旁,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试图为百莱喑遮挡可能再次落下的雨滴。
但面对那汪顽固的“血水”,她也无能为力。现在搬动女孩的身体太危险了。
她的眼眶红肿,显然刚刚又偷偷哭过。
对于百莱喑眼下的情况,他们俩除了焦急地守候,没有任何办法。
这个世界是原始的,残酷的,没有现代的医疗水平的,但千空的脑子,总是办法最多的那个。
即使没有百莱喑这根似乎永远可靠的“缥缈稻草”,她和大树也凭着多年培养的默契和千空事先留下的指示,成功找到了复活千空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吸引了杠和大树的注意力。
他们猛地转头,看到原本躺着的石神千空已经坐起了身,他甩了甩头,似乎想驱散石化解除后的眩晕感,那双总是闪烁着理性光芒的眼睛立刻开始扫视四周,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迫。但庆幸的夸奖是不会少的。
“百莱喑呢?”他的声音因为刚刚复苏而有些干涩沙哑。
他的目光掠过满脸惊喜的杠和大树,随即定格在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白发凌乱地铺散在泥水中,异色瞳紧闭,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或好奇表情的脸庞此刻毫无生气,胸前被盖着一块多余的布。
“百莱喑……是怎么回事?”千空听见自己的嗓子干得发紧,问题脱口而出,心里却已沉了下去。
他醒来后第一眼想确认她的安全,却看到这样一幕。
“阿喑她…她……”杠一开口,声音又带上了哭腔,回忆让她再次被巨大的悲伤和恐惧控制住,“她自杀了……”
“千空!听我说!”性格直率的大树忍不住开启了告状模式,语气激动,“你被司……之后,百莱喑她……她直接就冲着司的刀撞上去了!我们都来不及反应!”
在两人带着后怕和哽咽的三言两语中,千空迅速拼凑出了自己“死亡”后发生的一切。百莱喑那近乎决绝的举动,与司的缠斗,以及之后他们两人如何手忙脚乱地试图照顾他和百莱喑,却没效果。
阳光艰难地穿透稀疏的云层,洒在这片狼藉的空地上,却驱不散弥漫在几人之间的沉重。
千空那张通常只有冷静表情的脸上,出现了连神经大条的大树都未曾见过的阴沉。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体,是看到珍贵物品被损坏的心疼?是愤怒?是对百莱喑这种不理智行为的不理解?
或许都有。
这些情绪像混杂的潲水一样黏稠地附着在千空的大脑皮层,让他感到一种罕见的烦躁。
他手中下意识攥紧了空陶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猛地向前走。
尽管刚刚复苏的身体还有些虚浮不稳,但他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雏鸟第一次急切地扑向食物,目标明确,心切异常。
大树看不懂千空此刻翻涌的内心,但细腻的杠却能感受到,千空和百莱喑之间那一直存在的怪异氛围,此刻达到了顶点。
明明双方都在意得不得了,却总是用疏离和合理的外衣包裹起来。
现在,杠不敢打扰,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将百莱喑身侧的空间完全让给千空。
千空一言不发地跪坐在泥泞中,毫不在意那粘腻的触感。
他伸手,轻轻扯开了杠盖在百莱喑身上的布片,那道在心口破开的衣物和伤口周围不断渗出的血水,不由分说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鲜红的色彩,在雨后灰暗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看着地上依旧沉睡的女孩,那个从六岁起就跟在他身边,用她独特的方式和旋律参与他所有科学冒险的幼驯染。
一股无名火混合着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将握紧的拳头砸向身旁的地面,被雨水泡软的泥地瞬间被砸出一个凹坑。
“笨蛋……”一声低不可闻的咒骂从他齿缝间挤出。
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身躯,偏偏选择了最直接、最极端,也最……愚蠢的方法。
他怎么会搞不懂她的想法?
那种不想被他“抛下”的、笨蛋一样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执着。
那种认为“同生共死”是最简单解决方案的偏执,偏执的选择这个对自己来说说最容易实现的方法。
千空这风雨欲来般的沉默让杠焦急。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千空同学,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像是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咙内,是最温柔的偏爱,是最毒的毒药,他无法吞咽也无法吐出。
“目前,没有人为干预的办法。只能靠她自己的身体机能,等待她自然苏醒。”
这是最理性的判断,却也是最无奈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只能等了吗?唔唔唔……”大树忍不住嚷嚷起来,立刻被眼疾手快的杠捂住了嘴巴,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打扰千空。
千空深吸一口气,努力将那些杂乱的情绪压下去。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女孩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抱起,让她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
他粗糙的、因为长期摆弄各种器材而带着茧子的手,稳定却极其缓慢地将伤口处陷进去的布料小心扯开。
最后抚上她尚且温热的脸颊,擦去沾上的泥点。
无法像测算化学方程式或者物理公式那样精确预知她的恢复进度,这种不确定性让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千空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
阳光已经突破云层,带来了温暖和光亮,但怀中的女孩却仍未醒来。
现在,他能为她做的,就是创造一个相对干净、安全的环境,等待她自身的奇迹发生。
看着熟悉的面庞被自己一点点擦干,他同时陷入懊悔。
可恶……怎么就没能提前预判到她会有这种极端的反应?
明明以他对她的了解,仔细推演一下,这种“殉道者”般的可能性并非无迹可寻。
难道是因为她平时总是散发着那种让人安心、放松的氛围,加上她特殊体质带来的“不死”保障,让自己潜意识里自动排除了这种他最不能接受的行为吗?
但事已发生,懊悔无用。
千空的思维模式迅速切换,懊悔瞬间被坚定的目标取代。
这是作为科学领袖必须具备的素质,从既定事实中寻找最优解。
她这种不珍视自身价值、将身体视为可消耗品的认知,我必须想办法纠正过来。他在心里冷静地下了判断。
他熟练地抓住百莱喑纤细的手腕,手指精准地按在她的脉搏上。
起初微不可察,但渐渐地,指尖下传来了微弱却坚定的搏动,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清晰,频率也逐渐向正常人的水平靠拢。
“她很快会醒来的,”千空抬起头,对紧张注视着他的杠和大树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确定,“脉搏正在恢复正常,生命体征稳定。你们可以放心。”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基于观察和推理得出的结论。
小队成员之间的信任就是这样简单直接。千空说是,那便一定是。杠和大树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三人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百莱喑苍白的脸上。
不消几分钟,他们看到百莱喑的胸腔开始了更明显的起伏,呼吸变得平稳悠长。
那细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忽然颤动了几下,连带着眼皮下的眼珠也开始轻轻转动。
终于,那双独特的异色瞳缓缓睁开。
如同精密仪器启动初始化程序,瞳孔先是针尖般大小,随即迅速扩张适应光线,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是还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迷茫。
百莱喑懵懂地看着头顶凑过来的三个脑袋,意识尚未完全回笼。
她记得自己没躺在手术台上啊……
同时,她感觉到自己正被谁稳稳地抱在怀里,熟悉的触感和气息让她的大脑开始加速运转。
被雨水滋润过的粉色唇瓣轻轻开启,声音还有些沙哑:“石神…千……空…”
她眨了眨眼,确认不是幻觉,脸上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太好了……你醒了啊…”
千空心中那团混杂着担忧、愤怒和无力感的乌云,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个带着傻气的笑容撕开了一个缺口。
她的目光转向旁边,看到了满脸关切的杠,“还有……杠…啊……!”
少女未完的话语化作一声轻呼,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更紧地揽入了那个怀抱。
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尽管理性告诉他,她根本不会“失”)压倒了一切,让千空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了点力道将人紧紧圈在怀里。
为了确认这份实感,他甚至微微收紧了一下手臂。两人身上都还带着雨水的湿气和泥土的味道,他这样轻松声说着:
“笨蛋。”
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太灵光的百莱喑,瞬间感觉自己的cpU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和称呼搞得过热了。
千空猫猫主动抱她了?!还贴这么近!
嘻嘻……
内心的小人已经开始欢呼雀跃,百莱喑忍不住偷偷摸摸(实则相当明目张胆)地用脸颊蹭了蹭千空还湿着的衣襟。
嘴上却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带着点小得意:
“哪有笨嘛,明明当时是效率最高、成功率也最高的选择哦。”
千空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噎了一下。
明明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要如何严肃地告诫她这种行为的风险和不合理性,但话到嘴边,看着她还带着虚弱却亮晶晶的眼睛,出口的却变成了:“醒来就好。”
然而,理性的本能很快重新占据上风,他立刻追加了一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但是,不许再有下一次了!至少,下次做任何类似决定前,必须提前和我沟通!明白吗?这不是请求,是约定!”
百莱喑眨了眨眼,眼神开始有点飘忽,嘴上敷衍着:“好吧好吧,知道啦……”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玩大了玩大了,看来千空这次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这个世界的人真仁慈。
不过……杠的旋律怎么还是那么紧张兮兮的?她在担心什么呀?
观察力敏锐如千空,怎么可能错过她这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微不足道的0.1毫米。
这家伙,注意力转移得比镁条投入浓盐酸产生的氢气扩散还快!
人还没在自己怀里捂热乎,心思就飞到别处去了。
一丝不爽的情绪掠过心头。
他动作有些突兀地松开了怀抱,甚至刻意背过身去,假装拍打自己腿上的泥水,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被轻轻留在地上的百莱喑:啊?哎?
她看着千空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过,从他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并且提出“约定”来看,大概是不打算深究这次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百莱喑松了口气,赶紧尝试着慢慢站起来。
当务之急,是去哄好旁边那个眼睛还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闺蜜。
“杠~”她拖着还有点虚浮的步子,软软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杠纤细的腰肢。
杠故意板起脸,做出“我还在生气”的表情,但身体却诚实地僵着不敢乱动,生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任由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抱着。
百莱喑最清楚杠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于是立刻黏黏糊糊地开始撒娇,用带着点鼻音的声音解释起来。
“杠宝宝,好宝宝,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真的,真的,我是不会死的啊。”
她脑袋在杠的肩头拱来拱去,给人摩擦生热了。
“百莱喑,那你真的没事了啊!”大树好奇地围着她俩转悠,在他看来,百莱喑这种“死而复生”的能力,远比千空那些复杂的科学制作更加神奇和不可思议,毕竟她并不是靠石化复活的。
尽管大树神经大条,但他对同伴的关心是真诚而直接的。
他会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表达在意,无论是把千空勒成尖叫鸡,吱哇乱叫;还是时刻关注队伍里两位女性的状态,并抢着干所有重活。
百莱喑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回应这只担忧的大型犬:“当然了!你看,活蹦乱跳的!都说过啦,我是不会死的哦,大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着怀里杠的表情,眼见杠的眉头渐渐舒展,显然被她磨得没了脾气。
百莱喑心里窃喜,盘算着下一步,得赶紧去把那边那个闹别扭的“科学宅猫猫”也哄好才行。
“千空~”她黏糊糊的对象立马转变。
由于某人手短够不到的千空肆意妄为,一把撑开了她贴过去的脸,“啊……你对杠的那招就不要使我身上了,赶紧干活啦,不然等会司要过来了。”
作为病患的他使唤起另外一个病患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
百莱喑老老实实拿过他递过来的、比自己还高的树枝,小千空不愧是效率至上啊。
此时杠举着块神奇花色的布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