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久违的胜利，让人觉得北漠的天瞬间变了颜色。
铁壁关的欢呼声浪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仍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味。
黑旗军的番号如同平地惊雷，炸响了整个北疆。
楚凌霄的名字，在整个北疆成了个传说。
一个从默默无闻的“替罪囚徒”，一跃成为力挽狂澜，召唤修罗虚影的传奇。
劫后余生的将士及民夫，看向那面插在残破箭楼上猎猎作响的黑色残旗，眼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
“黑旗军”如同神明一般烙印在每个人的心中。
然而，此刻楚凌霄却并未被这滔天声浪和无限敬畏所满足。
他站在箭楼的阴影里，右臂的裂痕正在缓慢的弥合。
如今他已是在五品武者的修为，精神力明显提升的同时，体内的修罗血脉自愈力也更加的强大了。
暗金色的血液在他身上快速的凝固成痂，如同一道道狰狞的纹身。
他体内五品武者的真气奔腾不息，远比四品时更雄厚。
真气的每一次流转，都带来筋骨血肉的细微强化。
然而，此刻，他的眼神却比北漠的寒风更冷。
透过欢呼的人群，楚凌霄望向关城深处，那里有皇城，有楚家，更有其他的一些未知的势力。
“头儿，萧将军派人传话来，请您移步将军府议事。”
“还有，城里几个寒门出身的百夫长、都尉，托人递了话，想……想私下拜见您。”
雷豹挤过激动的人群，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压低声音道。
楚凌霄目光微动。
由于刚刚击退妖兽兽潮，击杀妖兽统领。
萧破军此时召见，意料之中。
至于那些寒门军官，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楚家在北疆一手遮天，寒门子弟在军中备受排挤打压，晋升无门。
如今他楚凌霄携滔天之功，竖起了黑旗军这面与楚家势不两立的旗帜，无异于在死水中投下巨石。
这些被压抑已久的寒门将领，嗅到了机会。
“告诉萧将军，我随后就到。”
楚凌霄声音平淡，随即转向雷豹道：“那些想见我的人，让他们戌时一刻，城西‘老马酒肆’后巷等。”
“是！”雷豹领命而去。
边城将军府内，气氛与城头的狂热截然不同，压抑而凝重。
萧破军褪去了染血的甲胄，换上一身半旧的便服，坐在案后，眉头紧锁。
他面前摊开的，是斥候刚刚送回，还带着风沙气息的紧急军情。
楚凌霄踏入厅堂时，萧破军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尤其在楚凌霄布满裂痕的右臂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复杂。
“坐。”
萧破军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楚凌霄依言坐下，脊背挺直，没有半分客套寒暄。
“兽潮虽溃，但其根基未损。根据前线消息。异兽主力已退至‘嚎风谷’一带重整。”
“但，麻烦的是这里！”
“黑石堡！”
萧破军将一份军报推给楚凌霄，然后手指点在舆图上某一个位置。
楚凌霄的目光落在“黑石堡”三个字上，瞳孔深处寒芒一闪。
这正是上次截杀楚家运毒队时，自己带队伪装成楚家商队所去的地方。
这里是楚家勾结异兽，转运毒物甚至粮草材料的枢纽。
副将周莽据说是七品武者修为，当初他以四品武者修为，自然不敌。
如今他已经是五品武者，修为大进，虽然不能力敌，自认为逃跑保命还能做到。
如今，看来这颗毒瘤是该拔掉的时候了。
“黑石堡？”
楚凌霄明知故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萧破军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愤怒。
“名义上是边军前哨，实则早被楚家渗透成了筛子。”
“斥候回报，就在兽潮围城这几日，有数支打着楚家旗号的大型车队，避开关城耳目，悄然驶入黑石堡！运进去的，绝对是军需粮草！”
“这些粮！是足以支撑数万大军数月消耗的粮食！可这些粮，没有一粒运进铁壁关！全他妈囤在黑石堡！而我们的将士，在城头浴血，每天只能分到半碗掺了沙子的稀粥！楚家！那些达官贵人！这是在喝兵血！在资敌！是在拿我北疆数十万军民的命，填他们的私库！”
说完，楚凌霄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砚台都跳了起来。
萧破军此刻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已是怒极。
楚凌霄静静听着，但面色平静，指尖无意识地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
军粮掺毒，资敌囤粮……楚家的罪行，罄竹难书。
萧破军的愤怒，是真实的。
这愤怒背后，是无数边关将士被克扣的粮饷，是无数饿着肚子与妖兽搏命的冤魂。
而这股愤怒，正是他楚凌霄此刻最需要的助力。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虽然这一切都是利用。
但，楚凌霄是不会在意这些的！
“然后呢？”
“将军想要如何？”
楚凌霄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萧破军愤怒的视线。
萧破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突然说道：“楚凌霄，本将知你与楚家仇深似海。你的黑旗军初立，你更需要一场足够份量的投名状，来稳固军心，震慑各方！”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的黑石堡所在的位置，眼中寒光四射的道：“烧了它！”
“烧了楚家囤在黑石堡的毒粮！断了他们这条祸国殃民的财路！也断了异兽可能的后勤补给！此乃一石二鸟！更是你黑旗军，向这北疆宣告存在的第一战！”
楚凌霄看着萧破军眼中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里，有对楚家的深恶痛绝，有对边关将士的痛惜，更有对他楚凌霄这个“变数”的利用与期待。
当然这个军功，自然而然有他的一份。
他缓缓站起身，没有慷慨激昂的表态，只是吐出两个字：
“出发！”
戌时一刻，城西“老马酒肆”后巷。
寒风卷着残雪，在狭窄肮脏的巷子里打着旋。
几个穿着半旧军袄，刻意压低了兜帽的身影，如同融化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聚拢在一处堆满杂物的角落。
气氛紧张而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寒风中清晰可闻。
脚步声传来，不疾不徐。
楚凌霄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月光将他挺拔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他没有带随从，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