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望着走廊外被风卷起的梧桐叶,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校服袖口:“可能……是吧。”
李思雅忽然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但刚才唐棠拽你衣角时,你好像没躲。”
“她不一样的。”宁安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觉这话太过直白,脸颊的热度又攀了几分,“你也知道,棠棠还小,是从小就黏着我长大的。”
“唐棠分明跟你同岁,她已经长大了。”李思雅的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耳根,转身往教室走,“快上课了,进去吧。”
宁安望着李思雅走进教室的背影,指尖在袖口上掐出几道浅痕。
许是她两世为人的经历,唐棠分明只比她小半岁,可在她心里,那孩子永远是扎着羊角辫追在身后喊“安安”的模样。刚才被李思雅点破时,她竟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是啊……那个她看着长大的小可爱现在也已经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上课铃尖锐地划破走廊的寂静,宁安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教室。
李思雅已经坐回座位,正低头翻着课本,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浅淡的阴影。
宁安拉开椅子坐下时,桌角突然被轻轻推过来一个小小的铁皮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颗用玻璃纸包好的糖果,粉白相间的糖纸上印着海浪图案。
“赔礼。”李思雅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软,“这几天心情确实不是很好,有点闹脾气了。”
宁安捏起一颗糖果,玻璃纸在指尖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其实没生气,只是被戳中心事时有些慌乱。指尖剥开糖纸,橘子味的甜香漫开来,她含住糖球抬眼,正对上李思雅转过来的目光,那双紫色瞳孔里像是落了星子,亮得让人心头一跳。
“谢谢。”她小声说,脸颊又开始发烫。
李思雅勾了勾唇角,转回去听课的动作里,藏着点难以言喻的轻快。
一整节课,宁安都觉得舌尖泛着橘子糖的甜。
她偷偷往旁边瞥了好几次,看见李思雅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字迹凌厉又漂亮,偶尔转笔时,袖口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腕,皮肤白得像瓷器。
下午的课没什么波澜,老师在讲台上絮絮叨叨,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宁安偶尔低头记笔记,余光会扫到李思雅握着笔的手,或是她翻书时带起的微风。
下课铃一响,宁安刚收拾好东西,和李思雅一同走到楼下,就被唐棠不由分说地拽着往校门口跑,连好好跟李思雅道别的功夫都没有。
“诶!慢点慢点。”宁安被拽得步伐踉跄,只能回头朝李思雅扬了扬手,“雅雅,我们先走啦!”
“嗯……路上小心。”李思雅站在原地挥了挥手,目光追着两人跑远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书包带,半晌没挪动脚步。
“快点快点!”唐棠还在往前拽,小脸上满是急不可耐,“中午出门不是说好了,放学要一起把小苗移到后山去嘛!再磨蹭下去,小苗真要蔫死啦!”
宁安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跟着加快脚步,心里却莫名惦记着刚才李思雅站在原地的样子,像被风落单的树叶,安静得有些突兀。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两日后。这两天过得像流水般平淡,每天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上课、下课,偶尔和李思雅讨论几道题,放学被唐棠黏着回家补习数学,没什么特别的波澜。
这日,依旧如往常那般和唐棠一同去往学校。
刚见学校的影子便瞧见一辆相当显眼的警车。
宁安的脚步下意识顿住,唐棠拽着她衣角的手也停了下来,小脸上的雀跃瞬间被疑惑取代:“警车?”
校门口围着几个学生,正踮着脚往里面张望,窃窃私语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宁安眯起眼望去,警车停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车身上的警灯没亮,却依旧透着让人莫名紧绷的气息。
她忽然想到了前几天李思雅说的,这几日会有警方来解决苏佑安长期受到霸凌的事情。
“可能是……来处理苏佑安的事的。”宁安轻声道,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书包带。
唐棠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头,小手却攥得更紧了些:“就是那个跳海的姐姐吗?”
“嗯。”宁安应着,拉着她往校门走。越靠近,越能听见人群里细碎的议论——
“听说了吗?上周欺负苏佑安最凶的那几个人,被警察找上门了!”
“怪不得刚才看见张昊他们被教导主任叫走了,那脸怪白的嘞……”
两人刚走进校门,就见李思雅站在公告栏旁,校服外套敞开着,手里捏着份刚取的文件。
她抬眼瞥见宁安,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去,眼底带着点沉定的光:“警方来核实霸凌的证据,顺便带走了几个主谋做笔录。”
“那……证据齐全吗?”宁安忍不住问,想起苏佑安日记本里那些模糊的记录,总觉得心里发紧。
“放心。”李思雅指尖在文件边缘敲了敲,语气里带着笃定,“之前搜集的聊天记录、监控片段,还有几个愿意作证的同学,足够了。”她顿了顿,把文件塞进书包,“至少能让他们记个大过,再严重些,是要留案底的。”
早读课刚结束,广播里突然响起教导主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请各班同学现在到操场集合,警方联合学校召开紧急座谈会,所有人不得缺席。”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宁安看向李思雅,发现她正低头把文件塞进书包。
两人随着人流往操场走,一路上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宁安目光扫过操场前方临时搭起的台子,上面摆着几张桌椅,两个穿警服的人正和校长低声交谈,气氛庄重得让人不敢出声。
各班按顺序站好后,校长先走上台,清了清嗓子:“今天请大家来,是要严肃谈谈校园霸凌的问题。我们学校的苏佑安同学,因为长期遭受欺凌,选择了极端的方式……”他猛地提高音量,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我一再强调,不要触碰法律红线!现在学校出了这样的事,真当纪律和法律是摆设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里染上痛心:“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相关人员也会受到应有的处罚。”
台下响起一片抽气声,不少人下意识看向那些空着的站位,有的是刚好请假没来,但这总归是少数。
接着,一位年轻的女警走上台,手里拿着份文件:“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校园霸凌情节严重者,即使未满十六岁,也会留下违法记录,影响升学和就业。我们今天带来了几个典型案例,就是要告诉大家,一时的恶意,可能会毁掉别人的一生,也会葬送自己的前途。”
她说话时声音清亮,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鼓励所有被欺凌过的同学站出来,也希望旁观者不要保持沉默。你们的一句制止,一个证据,都可能改变别人的命运。”
唐棠听得眼睛红红的,悄悄往宁安身边靠了靠:“苏佑安姐姐好可怜啊……”
宁安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阳光落在台子上,女警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那些关于法律和责任的话语,像一颗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座谈会结束时,女警留下了匿名举报的联系方式,校长又强调了好几遍校规,人群才缓缓散去。
回教室的路上,唐棠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宁安:“安安,如果我被欺负了,你会帮我吗?”
“傻瓜,欺负谁不好偏想欺负你,是嫌命长啦?”宁安亲昵地刮了刮唐棠的小鼻子。
说出来可能不信,唐棠虽然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可实际上是一个天赋型选手。
“那是!要是安安以后被人欺负了,那我就欺负回去!”唐棠挥舞了挥舞自己的小拳头。
李思雅走在一旁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唇角虽勾着浅淡的笑意,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哦?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李思雅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目光落在唐棠挥舞的小拳头上,像在打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
唐棠立刻瞪圆了眼睛,小拳头攥得更紧:“我当然有!我短跑全校第三,打架……打架也很厉害的!”
“是吗?”李思雅挑眉,脚步微顿,侧身挡住两人去路,“那要不要现在试试?”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棂,在她肩头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那双紫色瞳孔里没什么笑意,倒像是藏着点较劲的认真。
宁安赶紧把唐棠往身后拉了拉:“雅雅别逗她了,棠棠说着玩呢。”
唐棠却不肯躲,从宁安身后探出头:“我才没说着玩!安安是我罩着的!”
李思雅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的冰碴像是化了些。
“可惜的是,现在你该回教室咯!接下来该我罩着安安了。”李思雅语气轻松,忽然伸手将宁安从唐棠身边拉过,右手紧扣住她的手腕。
宁安有些别扭地挣了一下,见没挣开,也就随她去了。
“安安,走吧,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迟到要罚站。”
宁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李思雅是故意逗唐棠,脸颊微微发烫,被她拉着往教室走。身后传来唐棠气呼呼的剁脚声。
“唐棠你先回你们班吧!我俩先走了!”宁安回头喊了一声。
“好……”唐棠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却还是乖乖应了。
李思雅拉着宁安的手快步穿过走廊,指尖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过来,像团暖烘烘的小火苗。
宁安偷偷瞥她,发现她唇角还勾着点没散去的笑意。
快到教室门口时,李思雅才松开手,指尖离开时轻轻蹭了下她的手腕,像片羽毛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