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宁安正刷牙，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李思雅正站在晨光里，穿了件浅灰色的风衣，银发被风拂得微扬，手里拎着一个帆布包。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宁安揉了揉眼，倒还有几分没睡醒的模样。
李思雅的目光落在她微乱的发梢上，眼底漾开一层极淡的笑意，像晨露落在荷叶上，细碎又温柔：“怕路上堵车，早到了会儿。”
李思雅指尖拎着的帆布包轻轻晃了晃，“买了刚出炉的可颂，还热着。”
宁安侧身让她进来，晨光顺着门缝溜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
她转身去拿拖鞋，听见李思雅把帆布包放在茶几上的轻响，回头时正撞见对方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
指尖的触感很轻，带着晨露般的微凉，宁安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缩，脸颊泛起热意：“我自己来就好。”
李思雅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打开帆布包，把装着可颂的纸袋拿出来：“去洗漱吧，我热杯牛奶。”
等宁安洗漱完出来，客厅里已经飘着黄油和牛奶的香气。
李思雅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看着手机，浅灰色的风衣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晨光落在她银发上，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子。
“快吃吧，不然凉了。”李思雅抬头看她，把温热的牛奶推到她面前。
宁安在她对面坐下，拿起可颂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混着黄油的香气在舌尖化开，温热的触感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很好吃。”她含糊地说，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思雅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似乎是在看地图，上面标记着城郊湿地公园的位置。
“喜欢就多吃点。”李思雅的目光落在她沾了点面包屑的唇角，顿了顿，递过一张纸巾，“慢点吃，不急。”
宁安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脸颊又热了些。
李思雅总是这样细致得令人无措，可那恰到好处的分寸却又没法真的生出反感。
“对了，”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问道，“湿地公园那边……需要带什么东西吗？我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她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显然不适合出门。
“不用特意换，舒服就好。”李思雅合上手机，“那边都是木栈道，穿平底鞋方便些。”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宁安脚上的拖鞋，补充道，“我看你门口放着双白色帆布鞋，穿那个就行。”
宁安愣了一下。
“好。”她点点头，三两口吃完手里的可颂，起身去换衣服。
等她换好米白色的连衣裙，趿着帆布鞋出来时，李思雅已经收拾好了餐桌，帆布包放在玄关，显然是在等她。
“走吧。”李思雅拿起包，率先开了门。
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下楼梯时，宁安不小心踩空了最后一级台阶，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人。
李思雅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小心点。”
“谢谢。”宁安站稳后连忙松开手，脸颊发烫，“刚才没注意。”
“没事。”李思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在她走到楼下时，很自然地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而行。
车子驶出小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李思雅打开车载音乐，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出来，冲淡了车厢里的沉默。
宁安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看着熟悉的建筑渐渐被陌生的绿地取代，心里忽然觉得很放松。
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这样安静的陪伴，像一杯温水，平淡却熨帖。
“你好像很喜欢这里。”她侧头看向李思雅，对方正专注地开车，侧脸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嗯，清净。”李思雅的目光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你呢？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舒服。”宁安望着窗外连绵的绿意，语气里带着释然的轻缓，“好像连空气里都带着草木的味道，比市区里清爽多了。”
车子拐进湿地公园的入口，李思雅把车停在指定区域，解开安全带时侧头道：“下车走走？木栈道尽头有片芦苇荡。”
宁安跟着她下车，脚刚踏上青石板路，就被迎面而来的风裹住了。风里混着荷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湿润。
她下意识理了理裙摆，抬头时看见李思雅正站在不远处等她，浅灰色风衣在风里轻轻扬起，银发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
“这边走。”李思雅朝她招手，指尖指向左侧的木栈道。
木栈道架在荷塘上方，踩上去晃晃悠悠的，却很稳当。
荷叶挨挨挤挤地铺在水面上，粉白的荷花从叶间探出来，有的全开了，露出嫩黄的莲蓬；有的还打着苞，像支支蘸了胭脂的毛笔。
偶会有红蜻蜓停在苞尖上，被脚步声惊起，扑棱棱掠过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你看那朵。”李思雅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朵半开的荷花。
宁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朵确实特别，粉白渐变的花瓣托着嫩黄的蕊，在一片浓绿里格外显眼。
她拿出手机正想拍照，却发现李思雅已经举起手机，镜头对着的不是花，而是她。
“别动。”李思雅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
宁安愣在原地，看着她微微俯身调整角度，阳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风拂过发梢，带来一阵微痒，她下意识想抬手，却被李思雅轻声制止：“就这样，很好。”
快门声轻得像一声叹息。
李思雅放下手机，走到她身边，把照片调出来给她看：“拍得还不错。”
照片里，她站在木栈道上，身后是大片的荷花，风掀起裙摆的一角，脸上带着点没反应过来的茫然，眼神却很亮，像盛着光。
“你怎么突然拍我？”宁安的脸颊有点热，下意识想划走照片。
“觉得很好看，就想要记录下来。”李思雅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宁安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李思雅的紫瞳在阳光下像淬了光的紫水晶，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没有闪躲，也没有掩饰，只有一片坦然而温柔的注视。
风忽然大了些，吹得木栈道两侧的芦苇沙沙作响，几缕调皮的芦苇絮被卷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宁安发间。
李思雅抬手替她拂开，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这里风大，往里面站站。”
她说着，很自然地往宁安身边靠了靠，手臂几乎要贴上她的胳膊。
宁安下意识往内侧挪了挪，却没躲开那若有似无的触碰，心里像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往前走了没几步，木栈道忽然轻轻晃了一下，幅度不大，却足以让人心头一跳。
宁安本能地稳住身形，却听见身边的李思雅轻呼一声，身体微微晃了晃，似乎没站稳。
“小心！”宁安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入手一片微凉的细腻。
李思雅顺势往她这边靠了靠，另一只手轻轻抓住宁安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这栈道……好像不太稳。”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点依赖的意味，紫瞳里映着木栈道下的水面，竟似乎真的泛起了一丝浅淡的怯意。
宁安愣了愣。她印象里的李思雅向来沉稳，上次露怯还是在鬼屋。
上次的环境黑暗看不清晰，可此刻，她抓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很真实，眼底的紧张也是真真切切的。
“没事的，这个看着很结实的。”宁安放柔了声音，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慢慢走就好，我扶你。”
李思雅点点头，脚步放慢了些，抓着她手腕的手却没松开，只是力道松了些，变成了轻轻的握着。
两人的距离因此拉近了许多，宁安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着荷塘的清香，格外好闻。
走过那段略晃的栈道，脚下重新平稳起来。
李思雅松开手，指尖却似有若无地蹭过宁安的掌心，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刚才谢谢你。”她的脸颊泛起一点薄红，像是为自己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
宁安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心里那点疑虑瞬间消散，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毕竟再沉稳的人，也总有在意的东西，或许李思雅刚好怕这种悬空的栈道呢。
“小事。”她笑了笑，主动往前走了两步，“前面好像有个亭子，去那边歇歇吧？”
李思雅跟在她身后，看着宁安自然摆动的手腕，刚才那点刻意为之的“慌乱”早已从眼底褪去，只剩下一丝得逞的浅淡笑意，快得像风掠过水面，没留下半点痕迹。
她确实不怕栈道摇晃。
只是刚才看着宁安专注看花的侧脸，晨光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柔软的阴影，心里忽然生出个念头。想离她再近一点，想看看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事实证明，宁安的反应比她想象中更温柔。
那只扶着她胳膊的手，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过来，像暖流淌过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