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宁安干脆的应允，唐棠猛地抬起头，方才那点刻意板着的严肃瞬间绷不住，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这可是你说的！”她“啪”地放下勺子，手撑着桌子往前凑了凑，水母头的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不许反悔，反悔的是小狗！”
“不反悔。”宁安看着她眼里瞬间亮起的光，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谁反悔谁是小狗。”
话刚说完，宁安的手就轻轻落在了唐棠的发顶。她的发丝又软又蓬松，像揉了团云朵在掌心，带着淡淡的清香，混着点阳光的味道。
宁安的指尖陷进发丝里，轻轻揉了揉。
唐棠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像被按了开关的小猫，瞬间放松下来，甚至下意识地往宁安手心蹭了蹭。
指尖揉着唐棠发丝的动作忽然一顿，宁安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客房方向。
有一声很轻的响动，像是布料摩擦床板，又像是人翻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床头。细微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鸟鸣盖过，却还是精准地钻进了宁安的耳朵里。
她的手从唐棠发顶收回，“好像……林溪醒了。”
唐棠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眉头微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不情愿：“醒了就醒了嘛，让她再休息一会呗……”
话虽如此，她还是跟着宁安的目光看向客房紧闭的门，湛蓝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警惕。
宁安站起身：“我去看看她的情况，顺便跟她说声，今天必须去医院检查。”
“说了今天只陪我的。”唐棠拉住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像怕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你刚答应的，反悔是小狗。”
宁安看着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尖微微收紧，力道不大。她心里软了软，反手握了握唐棠的手：“就去几分钟，确认她没事就回来，好不好？”
唐棠抿着唇，没说话，显然还是有点不乐意。
但看着宁安眼底的坚持，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只是嘴上嘟囔着：“快去快回，我可盯着时间呢。”
“嗯。”宁安应着，转身往客房走。
推开门时，晨光刚好斜斜地照在床尾，能看到林溪正半靠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昨夜的毫无血色，已经好了很多。
她似乎刚醒没多久，眼神还有点茫然，见宁安进来，才像是被惊醒般眨了眨眼。
“安姐姐……”林溪的声音还有点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早。”
“早。”宁安走到床边，“感觉好些了吗？后背还疼吗？”
林溪的指尖下意识地攥了攥被角，像是触及了痛处，眉峰轻轻蹙了一下，声音放得更柔了：“比昨晚好点了……就是动的时候还是有点沉。”
她说着，垂下眼睫，粉色的发丝滑落肩头，遮住了半张脸，“安姐姐，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宁安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想起昨夜她挡在自己身前的决绝，心里那点因怀疑而起的涩意又淡了些：“别这么说，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是你救了我呀！”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不过，你今天必须去医院做个检查，后背的伤可不能大意。”
林溪的指尖绞着被角，指节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听安姐姐的。”
“那我去叫车。”宁安起身想往外走，手腕却被轻轻拽住。
林溪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水汽：“安姐姐……能不能……别告诉别人？我怕……怕家里人担心。”
宁安的心软了大半，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就我们两个知道。”
林溪这才松开手，嘴角牵起个浅浅的笑，像雨后初晴的月牙，看得宁安心头微动。
可这笑意没维持多久，就被她自己按下去了，她低下头，小声说：“我可以借你一件衣服穿吗……”
宁安点了点头，拿了一件浅灰色的卫衣递给她后，便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
她立刻回头，只见林溪正扶着腰想坐起来，眉头拧成了疙瘩，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
“怎么了？”宁安快步走回去扶她，指节不小心触到她的后背，就见林溪猛地一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没事……就是动得急了点。”林溪咬着唇，声音发颤，“安姐姐，我自己慢慢来就好，你去叫车吧。”
宁安哪能放心，坚持帮她调整好坐姿，又找了个靠垫垫在她腰后：“别动了，我去叫车，很快回来。”
等宁安叫完车回来，林溪已经换好了衣服，衬得她脸色更白了些。
宁安扶着她往外走时，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僵，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忍着痛，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衣领上，洇出几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要不还是我背你吧？”宁安实在看不下去了。
林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能走的。”她咬着牙，硬是挺直了背，“不能总麻烦安姐姐。”
宁安实在拗不过她，只能放慢脚步陪着她慢慢挪。
两人刚走到客厅，就见唐棠抱着胳膊站在玄关，脚边放还着个小小的医药包。
她的目光落在林溪苍白的脸上，又扫过她额角的冷汗，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磨磨蹭蹭的，车都到了。”
宁安还没来得及回答，林溪就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怯意：“对不起……是我太慢了。”
唐棠没接话，只是从医药包里拿出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签，塞进宁安手里：“路上用，别让伤口感染了。”说完，又从鞋柜里拿出宁安的鞋，蹲下身想帮她穿。
“我自己来。”宁安连忙按住她的手，弯腰自己穿好鞋，让唐棠给她穿鞋什么的，太奇怪了！
唐棠的动作顿在半空，看着宁安自己系鞋带的背影，嘴角悄悄撇了撇，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直起身，率先拉开了门。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溪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身子往宁安身边靠了靠，像是在寻求庇护。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唐棠眼里，让她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区门口停着辆出租车，司机正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走吧。”唐棠率先走出去，步伐快得像阵风。
宁安扶着林溪慢慢跟上，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微微发颤，每走一步都透着吃力。
到了车边，林溪刚想弯腰坐进去，突然“嘶”了一声，脸色白得像纸，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
“怎么了？”宁安连忙扶住她。
“后背……扯到了……”林溪咬着唇，声音发颤，几乎站不稳。
宁安实在没办法，只能半扶半抱地把她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唐棠则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全程没看后座一眼，只在关门前冷冷地对司机说：“去最近的医院。”
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司机透过后视镜好奇地打量了她们几眼，最终还是识趣地没多问。
林溪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苍白，却悄悄往宁安身边挪了挪，头几乎要靠到她肩上，声音低低的：“安姐姐，我有点怕。”
宁安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没事的，就是做个检查，很快就好。”
前排的唐棠猛地咳嗽了一声，像是被什么呛到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车里空气不好，开点窗。”
司机连忙按下车窗，风灌进来，吹散了车里的沉闷，也让林溪往宁安肩上靠的动作顿住了。她识趣地直起身子，眼神暗了暗，却没再说什么。
到了医院，宁安想扶林溪下车，却被她轻轻推开：“我自己可以的。”她咬着牙，扶着车门慢慢站起来，刚走一步，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宁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别硬撑了。”宁安的语气带着点无奈，也有些心疼，“我扶你。”
这次林溪没再拒绝，任由宁安扶着，一步一步往医院里挪。
唐棠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人相扶的背影，湛蓝的眼瞳里像蒙了层雾，看不清情绪。
挂号、排队、拍片……一系列流程走下来，林溪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冷汗就没断过。
每次医生触碰她的后背，她都会疼得浑身发颤，紧紧攥着宁安的手，指节泛白。
宁安被她攥得生疼，却没敢抽回手，只是不停地低声安抚：“没事的，忍一忍就好。”
拍片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拿着片子走出来，眉头微蹙。宁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扶着林溪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
“后背有软组织挫伤，万幸没伤到骨头，但淤青范围不小，得好好休养，不能剧烈活动。”医生指着片子上的阴影区域，语气严肃，“这几天最好卧床，按时涂药，要是疼得厉害就吃点止痛药。”
宁安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记下：“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的。”
林溪靠在宁安身上，脸色白得像纸，听到“没伤到骨头”时，才轻轻舒了口气，攥着宁安的手也松了些，声音虚弱：“谢谢医生。”
拿了药出来，阳光已经有些晃眼。林溪的脚步更沉了，几乎大半重量都压在宁安身上，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打湿了浅灰色的卫衣领口。
“我背你吧。”宁安实在不忍心，半蹲下身。
林溪连忙摇头，却因为动作太急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不用……真的不用……”
“别逞强了。”宁安的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持，“再拖下去，伤口该更严重了。”
林溪还想说什么，却对上宁安认真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红着眼圈，轻轻点了点头。
宁安小心地避开她的后背，将她稳稳背起。
林溪很轻，轻得像片羽毛，却让宁安的心头沉甸甸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后背传来的紧绷，和林溪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