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庭,克洛琳德的办公室。
夜色已深,办公室内只亮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房间的轮廓,也映照着相对而坐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克洛琳德身上清冷的香气。
叶辰和克洛琳德刚刚结束了关于今晚袭击事件的初步交流。叶辰将自己从空和派蒙那里听到的“瓦谢”之名、公园的袭击细节,以及娜维娅遭遇的“胎海水投毒”和厨师溶解事件,都清晰地陈述了一遍。克洛琳德则提供了警备队对机器人残骸的初步分析结果——这些机器人确实是被远程激活和操控的,信号源难以追踪,但可以确定是枫丹旧型号的警备用自律机关,被人为改造并植入了攻击指令。
“……综合来看,”叶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眼神锐利,“‘瓦谢’是串联所有事件的关键。他不仅与少女失踪案有关,很可能也是卡雷斯被诬陷的幕后黑手。如今,娜维娅重启调查,我和空的介入触及了他的秘密,所以他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地灭口和清除威胁。公园的袭击是警告,也是灭口;对娜维娅的投毒,更是直接针对调查者本人的毒手。”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更值得警惕的是,凶手对‘原始胎海水’的运用和‘溶解’手段的掌控,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能精准地在娜维娅的饮料中下毒,能让卡斯帕尔和那名厨师在特定时机‘被溶解’,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其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对胎海水特性有着极深研究、且拥有庞大资源和势力的组织或个人。”
叶辰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核心。他沉稳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判断都基于事实和逻辑,展现出惊人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
克洛琳德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坐在叶辰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托着下巴。台灯的光线从侧面打在她脸上,勾勒出她挺直的鼻梁和线条分明的下颌。她那双深邃的紫色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叶辰,目光专注而……深邃。
那目光,不再仅仅是审判官审视证人的锐利,也不仅仅是武者欣赏强者的探究,而是掺杂了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要透过叶辰冷静的外表,看进他灵魂的最深处。灯光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神中流转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连她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
叶辰说完,抬起眼,正好对上克洛琳德那过于专注、甚至带着一丝灼热的视线。他微微怔了一下。
克洛琳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坐直了身体,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但目光却并未完全移开。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茶香袅袅,夜色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克洛琳德才缓缓放下茶杯,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叶辰身上,语气似乎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叶辰先生,你的分析和判断能力,令人惊叹。很难想象,你这样的年纪和经历,是如何拥有如此……深邃的洞察力和沉稳的心性。”
她微微歪头,紫色的发丝滑落肩头,眼神中带着探究:“我很好奇……在来到枫丹之前,你究竟经历过什么?是什么样的旅程,塑造了现在的你?”她的问题,似乎已经超出了案件调查的范畴,带上了一丝……个人的关切。
叶辰看着克洛琳德。他能感觉到,今晚的克洛琳德,与平时那个冷若冰霜、公事公办的最高审判官有些不同。她的眼神更加柔软,语气中也少了几分距离感。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详细叙述自己的过往,只是简略地说道:“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经历了一些……不得不面对的战斗和抉择。仅此而已。”
他的回答依旧简洁,带着一种不愿多谈的疏离。
克洛琳德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识趣地停止追问。她看着叶辰那双深邃如古井、仿佛蕴藏着无尽故事的黑眸,心中某种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同破冰的春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动。或许是这静谧的夜晚,或许是刚才并肩作战的经历,或许是叶辰身上那种神秘而强大的吸引力……让她一直以来的冷静和自制,出现了裂痕。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与叶辰之间的距离。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和紧张。
“叶辰,”克洛琳德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她罕见地直接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先生”,“我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很唐突,也超出了我们合作的范畴。但是……我忍不住想问。”
她停顿了一下,紫色的眼眸紧紧锁住叶辰的视线,仿佛要将他吸进去一般,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问道:
“在你走过的那么多地方,遇到的那么多人里……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曾对某个地方,或者……某个人,产生过……想要停留的念头?”
问出这句话时,克洛琳德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她交叠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指节微微发白。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直白、如此不顾一切地去试探一个男人的心意。这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但面对叶辰,她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制力,似乎都失效了。
叶辰显然没有料到克洛琳德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如同冰山般难以接近的最高审判官,此刻却眼含期待、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勇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没有立刻回答。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克洛琳德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宣判,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叶辰嘴唇微动,似乎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克洛琳德却仿佛害怕听到那个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或者积攒的勇气已经用尽,她猛地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用一种更快、更坚定、甚至带着几分决绝的语气,继续说道:
“或者,换一种问法。”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灼热,也更加脆弱,仿佛冰层下燃烧的火焰。
“叶辰,你觉得……枫丹怎么样?你觉得……我,克洛琳德,怎么样?”
不等叶辰反应,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最后那句话,如同最终审判般,掷地有声地抛了出来:
“我好像……不,我确定。叶辰,我喜欢上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克洛琳德说完这句话,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向后靠去,但她的目光却依旧倔强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叶辰,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紫眸中,此刻充满了紧张、期待、以及一丝害怕被拒绝的惶恐。
她,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以冷静和铁腕着称的克洛琳德,竟然在这样一个夜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一个认识不久、神秘莫测的异乡男子,进行了如此直接而大胆的告白!
这枚无声的惊雷,在静谧的夜色中轰然炸响。
叶辰彻底愣住了。他看着眼前与平日判若两人、卸下了所有冰冷伪装、只剩下最真实情感流露的克洛琳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